幾分拘僂的味道,滿臉的橫肉也朝下鬆垮著,就好像老母豬的肚皮那等發泡,左頰上碗口大小的一塊血疤,肉凸筋浮,似是貼著一團質地極劣的膏藥;眼下可不是穿著黑皮馬甲燈籠褲了,換上一襲灰色的勁裝,掩住了他原本濃重的胸毛,如此氣勢,已大不若前,只是鷹目依舊,透著恁般怨毒的光芒,似乎巴不能生啃了君不悔!
馬秀芬這個雌貨,外表倒沒有什麼改變,仍然是水汪汪的一雙迷魂眼溜到哪兒便能勾人的魂,柳月眉還像遠山含黛,小嘴微噘,宜嗔宜喜,這些日子不見,那臉幾手兒,竟似越發細白柔嫩了,她斜乜著君不悔,風情竟有幾分吊膀子的輕佻。
“三手邪”莫同生卻似乎不大敢與君不悔正眼相視,腦總是賊兮兮的閃著視線,臉色不是透紅,乃是泛青,一種病態的灰青;身上還是穿著那套襟灑銀白蝙蝠圖案的青絲袍--不禁令人懷疑,這多日子,莫非他是不換衣裳的?
風乾鴨子般的枯癟老頭,人坐馬鞍上活脫隨時都可飄空而起的架勢,一套黑布棉褲襖上滿沾油垢,偶而尚反射出一抹暗亮,他正眯著一雙老眼打量著君不悔,咧開嘴,竟然缺了好幾顆門牙。
輕咳一聲,君不悔衝著面前的四人拱了拱手,乾笑著道:“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是,又有一陣子沒見著各位啦,真個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相連,想不到竟然幸會各位於此,這些時來各位可好?”
駱乾的右頰驀然痙攣,喉嚨咯咯作響,他死盯著君不悔,聲音迸自齒縫:“姓君的,任你再是油腔滑調,也逃不過今日的死期!”君不悔沉著的道:“你們夫妻趁我養傷之時,前夾欲下毒手,我掙扎保命總沒有錯吧?你們是以二對一,無論體能上人數上全佔優勢,我僥倖突圍而去,是我的運氣,二位不自加反省,更且將此不齒惡行當成奇恥大辱,深仇血恨,於情於理,哪一樣說的過去?”
駱幹暴喝如雷:
“老子沒有那多的情理同你扯淡,你死不了就非死不可,你傷了我更不能活,就是這麼回事,其他一概不論!”馬秀芬這一次可不曾未語先笑,她寒著一張臉蛋,陰森森的道:“上一遭算你命大,君不悔,我倒要看你這條命能大到哪裡!”
君不悔平靜的道:
“你們為什麼不朝遠處想?冤冤相報,何時能了?我們彼此間既無深仇,更無大恨,何須如此糾纏不休?難道說非要流血殘命,才算臉上抹金,頭頂結綵?”
駱幹緩緩的道:
“說什麼也沒有用,姓君的,若不殺你,我怨氣難消,憤恨不平,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平平順順的活下去,否則。如芒在背,刺痛攻心!”
輕撫鬢角一絡秀髮,馬秀芬慢條斯理的道:“君不悔,你該弄通了吧?吃我們這行飯的,沒有將物件剪除,便是一樁極大的羞辱,外加自己栽了斤斗,就越發不能混了,喪失的顏面務必要找回來,否則,乾脆窩回姥姥家去看孩子,儘早別丟人現眼啦!”
君不悔目注莫同生,道:
“老莫,你也參加他們一夥?”
莫同生乾嚥著唾沫,形態頗為窘迫不安:“我是無可奈何……姓君的,我還不打算回姥姥家去看孩子,我仍待朝下混世面,你這麼糟塌過我,若不掙口氣回來,哪裡還有我立足之地?”
微微一嘆,君不悔道:
“你起的誓、賭的咒,真個全似吃大白菜?”
灰青的胖臉上浮起一抹赤紅,莫同生像是自己在和自己掙抗:“這……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光景變易,形勢自乃不同,我那時在你淫威之下,備受脅迫,不得不虛於委蛇,暫且敷衍,你要是以為我心口如一,未免就太過天真了。”
笑了笑,君不悔道:
“我曾說過,起誓賭咒,有時是相當靈驗的,老莫,你要執意違背信諾,報應可就快了,不定準就是現在,便於眼前!”
不由自主的抖索了一下,莫同生期期艾艾的道:“姓君的……你,你不要危言聳聽,故加恫嚇……我,我莫同生不吃這一套!”
君不悔笑道:
“不叫你吃這一套,只叫你挨這一刀,老莫,想想田桓臨死時的模樣吧,可不是悽慘得很麼?”
又是一哆嗦,莫同生舌頭都打了轉:
“我不……含糊……姓莫的可是一條……一條漢子!”
駱幹看在眼裡,霹雷般大吼:
“莫同生,瞧瞧你這副熊樣,孃的個皮,你還算是有名有姓的角兒哩,居然在姓君的跟前縮成如此一根軟鳥,你不要臉,可別替我們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