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之有?”
“想必是師哥有了心上人,”冷血眼裡閃動著聰敏和奮亢的光芒,“我快有二師嫂了。”
鐵手一時愣成了八時。
這次,輪到他老半晌才道:“不是,我不是說我。”
“不是你??”冷血大詫,“是誰?”
然後他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知道了:是三師哥!”
“啐!”鐵手只好道破,“我是說你。你和小刀姑娘天生一對,我看她對你也挺有意思的,聽說你們兩人在填房山為你治毒的路上還共過患難,相依為命,她的人品我和老三都認為頂好的,看來你對她也很有意思——就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你的意思?”
冷血臉紅了。
“你別不好意思,”鐵手道,“婚姻大事,全看緣字,一旦紅鸞星動,瞬縱即逝,再不把握,後會無期。可別像我和老三那樣,準不成七老八十還是死充樂哈哈的,其實只是個孤枕寒衾的自了漢!”
冷血老半天才躡嚅道:“不行啊,我有什麼條件跟人家千金小姐談婚論嫁……”
“有什麼不可以!”
鐵手幾乎叫了起來。
冷血連忙“殊”了一聲,急得臉更紅了,幾乎沒用手捂住鐵手的咀巴。
“我的四師弟可是出色人材,難逢難得呀!”鐵手為他兩口子鬧得興興奮奮的,“小刀姑娘也是人間絕色,並且賢良淑德,與你正好匹配。”
冷血已忍不住流露了喜難自禁之色,但仍喟嘆道:“我們天天冒風冒霜,抵寒抵餓,見刀見血,找路找宿的,怎能連累人家好姑娘……”
鐵手卻不以為然:“就算是牆上野雀,也是一道覓食育子啊,要是你們真的情投意合,捱苦受飢,也是甜在心裡的。你要好媳婦兒,就得自己努力爭取呀,否則,走了寶就別跳腳吊脖子的了!”
“娶媳婦這麼好,”冷血故意找他話裡的碴兒,“二師兄你又不討一個回來?”
鐵手笑了。
苦笑。
“別看你平時寡言,一旦說起話來,咀巴可刁利得很呢。”鐵手拍拍他肩膀笑道,“我的情形跟你不同,我可不像你少年倜儻,這些年來,時局多變,世道維艱,我得幸常侍隨世叔為朝廷效力,為百姓請命,對個人感情,早扔在一旁,也習以為常了。”
冷血濃眉一剔,笑道:“師兄也得為自己終生大事著想才是。國事雖然要緊,可是沒有自己,哪還有國家?自己都沒管好,哪管得了國家大事!”
鐵手笑道:“師弟這樣說話,給人聽去傳為讒陷,大可判個抄斬滿門的!”
冷血道:“其實人人不管國事,任由天子朝臣胡鬧妄為,也是他們暗裡希冀的,卻偏偏說什麼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嘿,我看興則是他們的功,亡則是由你來救!”
鐵手道:“他們怎麼看,是他們的事。我們要是愛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就得有犧牲奉獻的精神,但我們不強迫別人也這樣做。沒道理一定要人家犧牲奉獻而自己卻坐享其成的,縱然國家民族愛戀自由亦如是。我未娶妻,是緣未至,你緣來了,還不當結須結麼!幾片落花隨水去,一聲長笛出雲來。花落水面,順流而去,這就是緣法啊!”
冷血道:“二哥豈說無緣!我看小相公李姑娘對你就很……
鐵手馬上臉色一沉,截道:“別胡說!李姑娘跟大相公李國花才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對兒!哪有我的事!”
冷血聽了,一陣迷惚,道:“不過,小刀姑娘的父親是凌驚怖,我們又正與大將軍為敵,看來這兒女私情——”
鐵手想了想,也確然感到此關難以逾越,驚怖大將軍就像一口否定的大刀,一刀就狠狠斬在冷血和小刀細細的一線情絲上。
“如果你們真的有情,有緣,”鐵手只好這樣說了,“那也就不該怕這些旁人的干擾才是。”
“不過,”冷血期期艾艾地道,“我還年輕,出道還淺,這麼快就有了家室,我怕我會……我是很傾慕小刀姑娘,但我又不想這麼早就束縛了自己,負了平生志。”
“討了媳婦本來就不見得會失了大志,反而,還可以靜下心來,專心致志地做些不汗顏的大事呢!”鐵手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不想太早有負累。這點我很瞭解:少年人總是這般想法,像我到這個年紀,哈哈,就開始後悔……”
這下,他們已來到“四分半壇”一處仍有遮蔽的破屋,看得出來,在未變成一堆灰燼之前,這兒曾經歷過的堂皇恢宏,此際,只有些野貓在廢墟間爭食蛾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