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甩甩就留他在那兒。
鐵手在等待的時候,也不閒著。
庭院極為闊大,四周都飼養著馬。
他看馬。
——這兒至少有兩三百匹馬。
其中至少有五六十匹是罕見的好馬。
——尤其其中一匹獨處的馬,額前有一叢綠毛,重瞳弓背,看去毫不起眼,毛色也十分寒酸,但卻是一匹難得的神駿。
因為它外表平凡,但馳力絕佳,所以無法與其它的馬共處。
——連馬皆如是,何況是人?
一一難道真正的英雄都是難以合流俗的?
——這樣孤獨、孤僻地活著,豈不痛苦?
鐵手負手看馬:
一一如名士看美人,英雄看劍。
他心裡有著深深的慨嘆。
就在這時,小老媽子來了。
小老媽子一見他就問:“鐵二爺,我該做些什麼?”
她很漂亮,很靈,很伶,也很巧。
眼睛亮亮的,笑起來皓齒和眼白都令人心裡開亮了春日的麗陽。
——雖然現在時已近秋未的斜陽。
鐵手反而有點猶豫:“你幫我,可能會受牽累。”
小老媽子毅然道:“我不怕。我也無法再忍受大將軍的胡作非為了。總有一日,大將軍會殺害夫人的。”
鐵手這才說明:“請將軍夫人出來,她的公子和千金都想見一見她。”
小老媽子年紀並不大。
她雙頰泛起紅暈,貝齒輕咬下唇。
然後她下定決心地說:
“好,我去,你等等。”
鐵手只有再等。
他一面等,一面留意。
留意馬,留意人,留意這兒的環境和一切,還有特別多圍墩也起得特別高的水井,以及院子地上還布放著相當多的陶瓷,手工精美,一大片的排放開來,很有一種齊整、秩序的美。鐵手看得既很出神、也很入神。
——直至宋紅男出來了。
宋紅男很有點威儀,不愧為大將軍夫人。
但她現在威嚴中卻帶著相當份量的疑惑。
鐵手即行上前拜見。
“你就是——鐵捕爺?”
“不敢。”
“你找我……有什麼事?”
“小骨、小刀請你移步一敘;”他左手一翻,亮出一方綠玉,道,“這是小刀的信物,夫人驗過便知。”
宋紅男蹩著眉,看了一陣,才憂傷地說:“我的孩兒都在哪裡?我可念著他們啊。”
鐵手道:“他們暫時還不便回來——”
宋紅男非常同意,“那你帶我去看他們好嗎?”
“好。”
然後遽變就發生了。
甩甩辮子一甩,連同兩片袖子一併甩向鐵手,就像一槍二刀/宋紅男忽咳了一聲,那是男人濃濁的咳聲/小老媽子驟然出腳,竟一腳急蹴鐵手之額一足急踹鐵手之脛/鐵手突跨前一步,身形一折,猿臂急舒。
戰鬥暫止。
寫到這裡,這場打鬥得要重新再寫一遍,值得注意的是:
文字一樣,但程式得重作安排。
——程式一旦不同,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道理很簡單,二先減三再加六跟二先加六然後減三的結果是不同的。
一一如果這些數字是代表財產的數量,至少,這財產的擁有者就不必先破產而後才發財。
正如一個人先斷了手然後才與人決鬥和先決鬥然後斷手是不一樣的一樣。
我們重來:
一,宋紅男忽然咳了一聲,那是男人粗濁的咳聲。
二,鐵手突踏前一步,身形一折,猿臂急舒。
三,小老媽子驟然出腳,竟一腳急踹鐵手額另一足急蹴鐵手腳脛。
四,甩甩辮子一甩,兩片大袖一併甩向鐵手,就像二刀一槍。
特別注意的是:
(一)是先行發生的。在(一)發生不到半瞬間,(二)已發動。然後緊接是(三)和(四),也就是說,(三)、(四)是一併發出的,分不出先後,但他們確遲過(二)也是半瞬之間。這樣也等於:從(一)至(四)的行動,整體只需約一瞬多一剎的時間。
但局勢已定了下來。
局面甚為分明。
宋紅男那一聲咳嗽,是“下令”小老媽子和甩甩“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