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風扣窗欞的聲音,外面的風可是不小呢,這天氣越發的冷了。還說呢,我這才離了一會兒,姑娘怎麼就在塌上睡著了,連件大衣裳也不披!雖說屋裡有炭盆,可是也不能什麼都不蓋呀,饒是凍著了,可是怎麼好?”紫鵑將早早放在燻爐上烘的熱乎乎的秋香色盤金裝鍛貂鼠對襟大衣裳給林黛玉披在身上說:“姑娘快把這件大衣裳穿上,這才睡醒,身子正熱,可不能受風著涼。”
林黛玉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乖乖的穿上衣服,伸手攏了攏頭髮問:“紫鵑,我睡了有多長時間?”
“姑娘睡了有一個多時辰。本來我看姑娘睡著了想叫醒姑娘,可是自從到這邊姑娘每天晚上翻來覆去的都睡不好,這次想來是累了,又難得睡的這麼熟,還是不驚動的好,所以就任由姑娘這麼睡了。”看見林黛玉醒過來紫鵑示意小丫頭上前侍候,一面幫著林黛玉梳洗一面回答。
聽到自己睡了這麼長時間,林黛玉心知這段時間自己真是累了。自從賈府以後她不僅時刻提防著賈府的算計,還要謀算著在賈府即將到來的浩劫中順利脫身,又籌謀著看看能不能讓在賈家的大難之中少幾個受到牽連,就算不能挽救至少少受點罪也是好的,然後又要應酬賈府的眾人,極耗心力,就林黛玉那先天不足的身體,沒有病倒都已經是幸事。
“自入冬以來一連下了好幾場雪了,今年冬天比舊年都冷,雖說帶過來了大毛衣裳,可是姑娘的身子弱,還是要厚實些才好,可是穿的太過臃腫也不像話,所以我想著把那件雪裘拿出來,姑娘你看如何?”紫鵑將林黛玉手中的巾帕接過,轉手遞給一邊侍立的小丫頭問道。
怎麼把它給帶來了?聞言林黛玉皺了皺眉,掀開茶盅喝了一口,放在一邊,等侍候的小丫頭都下去了才開口:“那件雪裘據說乃是當年太祖打天下時從北國的皇宮內庫中的寶庫所得,用的全是雪貂不說,還是採用其腋下最為細密厚實的那一點的毛織就,為了這麼一件衣裳不知道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做了這麼一件。祖上蒙先帝青睞,賞了下來,現在到了我的手裡。你要是把這件衣裳拿了出來,就算不被府上的人認出來,他們也都是有見識的,也知道恐怕也是有錢無處買去的東西,只怕我們就難得安寧了。”
聽林黛玉這麼一說,紫鵑嚇了一跳,笑道:“我只知道是好東西,卻沒想到是這麼金貴。”
“再金貴的東西也不過是給人穿的,只是此刻我們還是不要惹眼的好。除了這件,我記得還有一件挖雲錦上添花刻絲鵝黃面白狐狸裡的斗篷,可曾帶來?”林黛玉想了想問道。
紫鵑忙不迭的點頭說:“帶來了,一併都帶來了,當時就怕冷到姑娘,我們帶來不少大毛衣裳呢,其中就有姑娘說的這件。”
林黛玉道:“那就把這件拿出來吧。”
紫鵑出去了一盞茶的時間,手裡拿著天青色哆羅呢的包袱走到林黛玉面前,遞了過去。
林黛玉解開包袱,裡面疊得整整齊齊放著的衣裳,伸手撫摸著斗篷面,滿臉悵然的說:“這衣裳還是母親在世的時候因和父親談史,講到‘戰國四公子’孟嘗君的時候,因說到孟嘗君有一狐白裘,值千金,天下無雙,所以母親就起意給家人每人仿作一件。因為母親只要輕厚暖,整張的狐狸皮都切碎了,一張狐狸皮只取毛最厚的一塊拼湊在一起,單給我們三口做。剩下的毛皮分為上中下三等,上等的做成了給了家中的管事們,中等的做了幾件賞給了各莊子的莊頭,剩下的都做了皮褥子,分給了下面的丫頭小子們。當時因為我年紀小,加上料子備的多了,就給我又做了件大了,等我長大成人的時候穿。”
“如今人亡物在,怎不讓人嘆息。”林黛玉話中不勝唏噓,伸手拿開上面的的那件鵝黃的,下面是件桃紅的,“這是我小時候穿的那件。”最下面一件天青盤金彩繡的,“這件是母親的,母親的衣服要麼跟著下葬了,要麼就燒掉了,通共沒剩下幾件。這件因為是一家三口都有,很有紀念意義,所以才留了下來。”
紫鵑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林黛玉睹物思人,淚光閃閃。這種情況下也不好相勸,轉頭目光落在那幾件衣服上,剛才拿過來的時候她曾經,摸過,柔軟厚密,手感好的不像話,這會攤開,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讓人心生暖意。
自小就進賈府在賈母身邊伺候的紫鵑跟在林黛玉也有一段時間了,還跟著去過姑蘇的林府,知道林家這一代雖然人丁單薄,其實底蘊深厚,更因為是書香世家,在富貴之外更講究清雅內蘊,光華氤氳,猶如良玉生煙,明珠有暈,不同於賈府如同黃金一般富貴逼人,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