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刺眼的車燈閃過,我聽到豆腐低叫了一聲“糟”然後迅速地扭轉車頭,處於高速行駛中的機車便歪了方向不知道朝哪裡衝去。
當身子從後座被甩出的一刻,我想,我再也不要去愛了。
曾經真的以為,愛可以天長地久,如小說所講的那樣,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但原來,它竟是那麼不堪一擊,就像水晶一樣,散發著讓人迷眩的瑰麗光彩,卻又是如此易碎。
愛一個人,好累,好辛苦。
一顆心,不再屬於自己。然而,當獻出真心的物件丟棄了這顆心的話,那麼,它便不知失落何方了。
I don't believe in love。
I don't want to fall in love…again。
我是個孤兒。
聽院長說,她是某天推開孤兒院的大門就發現了剛出生的我。
被一塊最簡陋的白布包裹著,身上沒有姓名,沒有出生年月,沒有任何足以在日後可供記認的東西。
原來,我自一出生,就沒人愛,沒人疼。也好,從未得到過別人的喜愛,自然也無須擔心會失去。
從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跟周圍其他小孩子是不同的。因為沒有任何身份證明,所以連院長也不知道我的國籍,只能根據長相推斷是亞裔。
在一群美國小孩子當中,我的血統讓我與眾不同。然而,在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當中,“特別”並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因著這相對他們而言顯得特殊的長相,我不但被孤立,還常常被年長的孩子欺負。
可是,又是因為這亞裔的長相,讓我在5歲的時候,被前來收養孩子的一對日本夫婦收養。
宮間夫婦是旅居美國的日本人,一直膝下無兒,才會來到我所在的孤兒院。在眾多的孩子當中,我因著跟他們相近的外貌被領養回去。從此,我有了自己的姓氏,自己的名字:宮間諾。
對於我來說,他們給予了我一切。
優渥的生活,父母的寵愛,讀書的權利……
然而,不知為何,我始終不能毫無芥蒂地接受他們給的所有,不知道是自出生便被遺棄的陰影,還是在孤兒院裡長久被孤立的寂寥,又抑或是寄人籬下的感覺,心頭彷彿始終籠罩著一層孽障,讓我將自己隔絕在外。口上雖叫著“爹地”,“媽咪”,但心裡,依然無法用心去愛這對真心待我的夫婦。
就好像,我生來就沒有愛人的能力一般。
記得有一本書上說過,所有的愛都是有條件的。因為某個人正好具備了你愛的要素,你才會愛他。若有一天那人身上你喜歡的東西消失,你就不會再愛下去了。
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變的。照此看來,沒有一份愛,會是天長地久的。
而父母之愛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父愛母愛所需要具備的唯一條件,是血緣——一種永遠無法割斷的關聯。
可是,這樣的關聯,既然從來不存在於我和宮間夫婦之間,那我身上還能有什麼條件值得他們一直寵愛下去?
媽咪是個鋼琴教師,家裡有一臺十分漂亮的三角鋼琴。
在我7歲的時候,她把我抱上了椅子,捉著我的手,第一次按下了琴鍵。
“咚”的一聲,鋼琴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按下琴鍵的瞬間,從指頭傳來了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似乎我已經摸過無數次,似乎我的雙手曾在這樣的黑白琴鍵上跳躍過。
從那天起媽咪就開始教我彈鋼琴。對於我的進步,她非常驚訝,多次連聲讚歎,說我天生就是彈鋼琴的料子,學習之快就好像以前就已經學過一樣。
而這樣的技能為我贏來了“鋼琴神童”的稱號,隨著年紀的增長,我被送進了音樂學校,自此走上了音樂的道路,並開始參加各種演出。
優秀的琴藝,為我鍍上一層耀眼的光環。周遭不斷的讚揚,也讓我逐漸擺脫那個孤兒院裡的小可憐,愈發張揚起來。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不管表現得那麼驕傲,內心深處仍然存在一種濃重的不信任感。
我身邊依舊沒有我願意推心置腹的人,因為我從來沒辦法讓自己相信愛這種東西。
而越是缺乏安全感,我便越是會用囂張的態度來掩飾。爹地媽咪不知道是不是心疼我曾經在孤兒院呆了五年的經歷,也從不多說什麼。有時甚至會欣慰地點頭微笑,說女兒還是開朗些好。
他們不知道,這樣的種種,不過是我對自己的一種保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