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描述,劉師爺一邊動筆在紙上畫下來,探頭過去看了看,果然有兩把刷子,只寥寥數筆便將我腦海中所想像的那張臉呈於紙上。
“眉毛像這一對,眉頭有些上挑,眉尾下吊,不濃密,也不甚修整。眼睛呢……就是這一對了,比這個還要略小些,眼皮有些皺,瞳仁很小,白多黑少。……鼻樑細細的,鼻頭很尖,有幾個麻子坑,鼻毛也有些長,嗯,對,就是這樣的,劉師爺您真是丹青妙手呢!想那偉大的畫師達·芬奇也不過如此罷!他的蒙娜麗莎還不及您這一副畫得傳神呢……那個,嘴巴略有些大,薄唇,人中不太明顯。……唔,大約就是這個樣子了。”我點點頭,對劉師爺的作品表示滿意。
劉師爺放下筆,小心翼翼地拈起來吹乾墨汁,而後端詳了端詳,似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妥,眉頭微皺,狐疑地望了我一眼,冷聲道:“你在此處候著,待本師爺將此畫像先呈與我家大人過目!”
我微笑著點頭示意他請便,他便匆匆地繞出几案徑往裡間屋去了,而我也只隱約聽得他一進去便道了一聲:“大人,卑職怎麼看著這人有些眼熟……”之後便壓低了聲音,聽不大清了。
我捧了那本畫有人五官的冊子慢慢步回椅子上坐下繼續細細賞玩,還沒看得兩頁,便聽見裡間屋門開了,一道充斥著怒氣的腳步聲騰騰騰地衝了過來,我抬起臉,見是劉師爺吹鬍子瞪眼睛地捏著方才那張畫像在我面前哆嗦,身後是跟出來的季燕然,一臉的好笑兼些許無奈地挑著眉毛衝我搖了搖頭。
“劉師爺……身體不舒服麼?”我佯作驚慌地起身,目光關切地望著劉師爺。
“你你你——你這頑劣女子!”劉師爺尖著嗓子,用枯瘦的手指指著我的臉,“你竟敢戲弄府衙幕賓——大膽!放肆!你——”
“劉師爺,”狗官無奈笑道,“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事了,請先且下去歇歇罷。”
劉師爺惡狠狠地剜了我兩眼,氣鼓鼓地一甩袖子開門出去了。
目送他將門關上,我轉回頭來,卻發現狗官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我旁邊的椅子上,一隻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支著臉頰,偏了頭望著我笑。
“季大人還有別的吩咐麼?”我眨著眼睛問他。
他勾起唇角,輕聲地說了兩個字:“調皮。”
我用無害兼無邪地眼神望著他,惹得他一聲輕笑,站起身負了手不住地搖頭,道:“這下子劉師爺只怕氣得不輕……其實他個性雖不大和善,為人還是較為正派的,方才也正是因為他專注於擬畫像,所以才……沒有發現你這小淘氣描述的就是他本人的樣子。他一向心高氣傲,經此一捉弄,唔……”說著頗感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轉而望著我輕輕地笑。
許是這笑容意外地和暖,又許是方才那聲“小淘氣”略顯得親密,不覺間我已將昨晚被他欺負了的惱意減了七八分,低下頭輕聲辯解道:“靈歌腦子笨,對於僅見過一兩面的人印象實在不深,況方才靈歌又一心地想要幫劉師爺畫得像些,不覺間腦海中便印下了他的五官,這才有些混淆了……還請季大人代靈歌向劉師爺賠個不是罷。”
“唔……季大人對此事亦無能為力,不過……燕然哥哥倒可試上一試。”狗官微仰起頭,一手摸著下巴作思考狀。
這、這個傢伙!才給他點好臉色就想上房揭瓦了!
我低著頭不作聲,他沉默了半晌,忽而聲音輕輕響在我的耳畔,道:“靈歌……為兄為昨夜之事向你道歉……是為兄話說得太重了,未顧及你的感受,還望靈歌能原諒為兄。”
這個傢伙……終於良心發現了麼?受到上帝的鞭笞了麼?想不到……他堂堂一介知府大人,竟然肯向我這個小女子承認錯誤……還蠻有種的。好……好罷,看在你主動認錯的誠意上,姑娘大人不記小狗過,就……就原諒你這一遭罷。
我抬起頭來才要說話,卻發現他的臉就近在咫尺,不禁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半步,捂著胸口輕聲道:“燕然哥哥言重了,靈歌並未將昨晚之事放在心上,何況哥哥是兄長,教訓妹妹是天經地義之事,何來道歉與原諒之說?”
這狗兒笑得像個壞小子似地直起身,故意重重地吁了口氣,道:“為兄還以為此生再也無法聽靈歌叫自己‘燕然哥哥’了呢,昨夜回來悔得捶胸頓足,一宿都未能好睡。”
去……去!油嘴滑舌不正經,鬼才相信你的話。
“燕然哥哥若是沒有其他的事,那靈歌便回去了。”我擔心留得久了會被嶽老大撞見,還是趁早溜出府衙去為妙。
季阿狗彷彿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