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手藝生疏了,為兄可再替你找個教繡工的師傅來。”嶽清音狀似隨意地道。
像我這樣對繡活兒一竅不通的人,再怎麼臨時抱佛腳只怕也應付不過去,嶽哥哥就算知道我已不是過去的靈歌恐也絕難想到我是個完完全全的門外漢,試問在古代能有多少女子不會繡花兒呢?這一回嶽哥哥可是高估我了,有心幫忙也難以扭轉我的窘境。
“不用了哥哥,”我佯作鎮定,“靈歌這兩日自己多加練習就好。”
“既如此,便先替為兄繡一條綬帶罷,青色的那一條被洗衣的嬤嬤不小心染上了別的顏色,不能再系,便用你昨日替為兄買的那一條罷。”嶽清音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理直氣壯地使喚著他這個苦命的妹妹。
他所說的那條青色綬帶我倒是有印象,是用白色的絲線繡了流雲的圖案,很是飄逸精緻。我昨日替他買的那一條是霜色的,上面一道花紋也無,想必就是為了留給顧客家中女子自己繡花紋上去的,早知如此我該買條帶花紋的才是!這嶽哥哥的良心大大地壞了,我花了自己的私房錢給他買東西,他反而還變本加厲地想要我繡花給他。待我以後果真學會了,第一件事就是在他衣服的前襟上繡一個蠟筆小新,嘿。
“是,哥哥。”我應著。
說話間已至前廳,見嶽明皎也早早回來迎接我那姨母姨父,三人正坐在廳內桌旁說話,那步九霄也在,穿著便服,面上如平時般不苟言笑,彷彿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殺人嫌犯似的。
所謂姨母,自然是嶽靈歌親孃的姐妹,但見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身材有些發福,面板保養得倒是挺好,皺紋不多,只不過總在說笑間給人一種蠻庸俗的感覺,但願嶽靈歌的親孃不是這個樣子,否則我就要懷疑這岳家兄妹倆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了。
姨父卻是個瘦子,乾巴巴地半大老頭兒,話不多,在桌上完全被活躍的姨母搶去了風頭。
由嶽清音帶著上前行了禮,姨母起身一把將我拉住,戴著鑲有綠翡翠的金戒指的雙手在我的臉上一陣摩梭,又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地道:“我苦命的靈歌喲!你可把姨母想死了!幾年未見,你怎麼還是這麼瘦呢!快來快來,讓姨母好好看看你!”
我的臉被那金戒指颳得生疼,只好邊不動聲色地偏偏臉邊強顏歡笑地望著她,見她那對有些浮腫的眼睛在我的臉上好生打量了一陣,像是在挑一雙沒有殘次的襪子,而後笑意堆上眼角,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還是我家靈歌長得巧,女大十八變,可不像前幾年那樣抽嘟著跟個沒長開的毛茄子似的了!瞧瞧,這水靈靈的眼睛,比從前可精神多了!”
這……雖說是在誇我,可怎麼聽這話都覺得彆扭。忍不住偷眼看了看獨自置身事外的嶽清音,卻見他唇角悄然地泛起個極不易察覺的淺笑,不禁讓我納了一大悶兒——這壞哥哥是因為以前的那個“像沒長開的毛茄子”的嶽靈歌感到好笑呢,還是……聽到別人誇我越長越精神了覺得高興才笑呢?反正一個人躲開偷偷去笑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我悄悄地衝他噘了噘嘴,以控訴他的獨善其身。
姨母拉著我又嘮嘮叨叨地絮唸了一番以前的我怎麼怎麼樣,現在看來又怎麼怎麼樣,直到步九霄乾咳了一聲,道:“娘,先坐下罷,菜已上齊了,大家都等著您呢。”
姨母這才停下了滔滔不絕地演說,拉著我入了席,且硬是將我按坐在步九霄的身邊,隔著我衝步九霄笑道:“九霄啊,讓你靈歌妹妹挨著你坐,待會兒你得給她多夾些肉吃才是!看你妹妹瘦的,只剩了一把骨頭,將來若成了親,可拿什麼力氣生孩子呢!”
噗——這回我可算明白了步九霄為啥如此敏感於女人家的言談舉止了,有個這麼……“開朗”的娘,偶爾在別人面前也會覺得挺尷尬的罷?
步九霄面色果然很不好,只是礙於眾人在場,不能多說什麼,只得沉聲道:“娘,您老不必多做囑咐了,孩兒知道!”
嶽明皎適時笑著道:“今日還有位貴客要與我等一同用飯,請大姐和姐夫稍候片刻。清音,去請燕然過來罷,方才為父去看望他時,見他已能下地走走了,不若一起用飯,也讓他多活動活動。”
嶽清音應著轉身去了,我的心一陣篤篤,竟有些不安起來,只好盯住面前的一盆魚湯默唸九九口訣。
聽得姨母在身旁問“燕然”是何人,步九霄便代嶽明皎回答了,姨母聽聞是步九霄的上司、正牌知府,鼻子裡不禁冷冷哼了一聲,大約是認為以自己兒子的能力完全可以取代正牌知府的位子,是以很為兒子代理知府的身份感到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