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幾間畫室,來此學畫的官家子女皆是按所掌握畫技的不同階段被做了劃分,同一水平的人在同一間畫室接受宮廷畫師的指點,由於天龍朝風氣開放,是以男女學生可以在一起進行學習。
我這個初學者自然是被劃分到了初級班教室,閬苑的每間教室門楣上都有塊小匾,匾上鐫著教室的名字,譬如我所要去的那一間,匾上寫的就是“風吹雨”。
一邁進教室我就傻了眼,卻見座位上坐著的皆是些七八歲、十二三歲的孩子,本來正低了頭認認真真地練習畫畫,一見我這麼大個物件兒飄進來,不由齊刷刷地停下筆向我望來。
這個……哥,我不學了,回家。
正想假裝成走錯了教室退出去,卻聽得一個聲音淡淡地道:“新來的學生請坐到最後一排。”
循聲望去,見是教室前方的講臺位置上坐了一名青衫男子,斜倚在几案上,一手支著頭,一手拿了卷書看,黑軟軟的長髮散在背上,頭也不抬,實在目中無人得很。
想來這個傢伙就是這“風吹雨”的教畫先生,看都不看便知是新學生來了,估計是因為嶽清音替我報名在他那裡已經留了底。如此一來我倒不好再退出去了,只得硬著頭皮佯作若無其事地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見靠窗處正有一張空桌,便坐到了那裡。
總算我的“同學們”不再盯著我看了,陸續將頭扭回去繼續作畫,我才暗暗舒了口氣。真是失策,怎就忘了年齡這一茬兒呢!官家子女平時又不必為了生計考慮,自是從小就開始學琴棋書畫這些風雅的東西了,因此像我這個年齡段兒的基本上都已升到了中級或者高階班,而初級班裡就只有這些屁大點兒的孩子們……噯噯,丟人了現眼了,徹頭徹尾沒臉了。
老老實實地將畫具取出來在桌上擺好,一時不知該做些什麼,抬頭看了看講臺上的那位先生,見仍保持著初始姿勢看著書,似乎壓根兒就不知道有我這號人的存在一般,不由有些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正在看《金瓶梅》《玉蒲團》《花花公子》一類的不良書刊過於投入而根本顧不上搭理我。
百無聊賴之下只好開啟墨盒,取出一根細細的畫筆,兌了水蘸了墨,在紙上仔仔細細地勾畫起來。正畫得渾然忘我,忽覺背上汗毛莫名地豎起了一片,一股冷意透衣襲來,忍不住下意識地連忙輕呼了一聲:“哥哥……靈歌錯了……”
咦?不、不對……哪裡會來的哥哥呢!?……
=============================================================================
仕女·相似
抬起頭來望向這氣場來源,見正是方才坐在教室前方看書的那位教畫先生來至了我的桌前,半垂著眸子面無表情地望著我。
咦……這個男人……有些眼熟。
卻見他伸出手來,手指修長有力,指甲圓潤飽滿,充滿了濃郁的藝術氣息,是我所見過的除了嶽清音的之外最為漂亮的男人的手。他用兩根手指將我桌上的畫紙輕輕拈起,掃了一眼,淡淡地道:“你畫的是什麼?”
看,這就來了,虧他長得一副像霧像雨又像風的神仙相貌,竟想在我入學的第一天便給我個下馬威瞧。心內思量了一下,以我長久以來同嶽清音鬥智鬥勇一百八十回、回回皆鎩羽的豐富經驗來看,我若想魔高一丈地在這位與嶽清音很是相似的男人面前從氣勢上取得上風,只怕還需回山裡再修煉個一千七百年才行(白蛇?)。
於是只好老老實實誠誠懇懇地輕聲答道:“兔斯基。”
男人轉身往教室前方走,邊走邊用後背讚美道:“散學後留堂。”
……哦。
接下來只能繼續百無聊賴地乾坐著,一手託了下巴支在几案上環顧這間畫室。見牆上掛的皆是些畫作,有山水有花鳥,也有樓閣和人物。而這其中最為吸引我的則是一幅仕女圖,但見畫上畫的是一座繡樓,樓上軒窗敞著,窗內坐了位少女,面容竟似曾相識,亦像現在的我一般正用手託了腮望著窗外,神情淡然清雅,然而眸子中所流露出的卻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憂傷,彷彿這憂傷永無止境,終生不得排解。而繪下此畫的人,卻又似與畫中人有著同樣的心境,一腔的相思,一腔的憂鬱,一腔的感傷,都隨著畫筆一絲一絲地滲透到這畫中女子的每一縷髮絲,每一根睫毛,每一寸面板之上,讓人看來頓生絕望,難以承受這畫中之殤。
我看得不由皺起眉來,去尋畫上落款,卻發現這畫並沒有落款,畫軸與紙面上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