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偏頭望著他笑,道:“若你是我,只怕想都不必想。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你嶽大少爺更寧折不彎呢?”
我偏頭望著窗外的竹影不去看這屋內二人,心思卻轉到了他倆話中為何一說到皇上的封賞非但不將其當成是件喜事,反而還需要花時間“好好想想”,甚至還用到了“寧折不彎”這個詞呢,倒說得賞不像是賞,卻像是罰了。
嶽清音仍自淡淡地道:“由聖上這次賞了你御藥已可見端倪,只怕你這傷一好,從此便不必再回府衙去了。”
季燕然“喔”了一聲,道:“這可不好,為兄尚不想離開這太平府衙呢……”
說至此處我方稍稍有些明白了,原來季燕然是怕皇上給他加官進爵。乍一看來這加官進爵是許多人求也求不來的好事,但若細細一想,季燕然如此年輕便有這般作為,屢破大案要案,在百姓中口碑甚佳,倘若升官升得太過迅速,只怕會引起朝中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警惕與排擠,給自己招來難以預料的麻煩。官場如戰場,槍打出頭鳥,稍有疏忽便會惹上殺身之禍。這個狐狸般的季燕然自是非常明白其中風險,是以寧可將升官發財的機會拒之門外也不想進入墨一般漆黑的深水區跟那幫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們爭權奪勢鬥智鬥勇,雖然以他的腹黑程度不見得會敗在那些老妖精的手下,不過真正的聰明人應該是十分清楚什麼樣的生活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很明顯,季燕然就是這樣一個……嗯,不算傻的人。
所以嶽清音才會提醒他先好好想個藉口以婉轉推拒皇上給他的封賞,這隻怕也是相當難的一件事情,藉口找得不好,那就成了不給皇上面子,惹怒了皇上,非但官升不成,說不定還會得不償失地再降上一級。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皇上封賞之口未開前便將他的話給堵在肚子裡,至於具體怎麼做,那就是他季燕然自己的事了,與我無關。
一時小廝長樂進來稟道:“季大人,少爺,小姐。賀家二小姐三小姐前來探望季大人,現在前廳等候。”
嶽清音瞥了眼季燕然,大約是在問他想不想見,季燕然笑眯眯地道:“難得有姑娘還惦記為兄……只是為兄這副樣子實在羞於見客,便請清音代為兄招待招待罷!”
將麻煩高高興興地甩給了嶽清音後,季某人用一隻胳膊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繼續原封不動地躺著。嶽清音面無表情地起身,看了我一眼,道:“靈歌是要同為兄一起去前廳待客,還是留在此處照顧季大人?”
我自然不願留下,才要起身同他一起出去,卻轉念一想,又作罷了,只輕聲道:“靈歌留下照顧季大人罷。”
嶽清音便不多言,轉身徑直出房去了。於是房內只剩了我和季燕然,我只挨窗坐著,沒有言語,季燕然亦動也不動地躺著,兩個人許久都未出聲。半晌忽聽得他輕笑了一聲,道:“為兄這才想明白……靈歌莫不是在為嶽大少爺考慮終身大事了?”
我道:“靈歌不敢逾矩多事,只是覺得家兄確該為自己考慮了。”
季燕然輕輕笑起來,道:“只怕靈歌妹妹這一次又要失望了,據為兄看來,我們嶽大少爺似是對賀家小姐並無意向呢。”
“那麼,據大人所瞭解的,家兄較為中意什麼樣的女子呢?”我認真地問道。
季燕然歪頭想了一想,壞壞笑道:“嶽大少爺麼……大約只對屍體感興趣……”
“說得是……”我淡淡地笑,“情感一事自古便最難預料,哪怕是兩廂情願也未見得會有圓滿結局,或許如哥哥這般淡定反而更好些。”
季燕然沒有作聲,過了半晌方低聲道:“何謂圓滿?……不是生死相許啊靈歌……而是……想盡一切辦法地讓對方活著,好好地活著,縱然不能在一起也無妨,縱然……對方毫不知情,只要能讓他(她)開心,亦會覺得無比滿足……這才是真正的圓滿。”
我一時怔住,沒想到這個工作狂人、這個推斷為百分百未曾戀愛過的老剩男竟也對感情有著如此深入的認知。他說得對……與心愛之人同生共死固然是一種幸福,但若先死的那一個是我,我是更希望我所愛之人能夠好好的、快樂的活下去的。
知道他是在開解我,不置可否,起身由桌上壺內倒了杯水,端著輕輕走至床邊,道:“大人要喝些水麼?”
季燕然偏過臉來望了望我,眨眨眼睛,笑道:“有勞靈歌了,為兄自己來便好……”說著便想坐起身來,忽然眉頭皺了一皺,放慢了動作。
想起他的肋骨是折了兩根的,這一動只怕會扯到傷處,連忙伸手去扶他,他似是想要避開,然而畢竟有傷在身,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