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跑遠後我方從山後出來,快步往偏廳行去,還未近前,卻見季燕然同賀二小姐立在廳外長廊的暗影處說話,便停住腳步靜靜在原地站著,季燕然無意中偏臉瞥見了我,道了聲“靈歌”,那賀二小姐便也偏頭看了我一眼,同季燕然說了句什麼後轉身匆匆離開了。
季燕然大步邁過來,微皺了眉頭望著我低聲道:“怎麼在外頭待著?不舒服麼?”
“沒有,我很好。”我笑了笑,邁步要往廳裡走,被他大手一伸輕輕握住了手腕。
“方才發生了何事?”他盯在我的臉上,眼底滿是擔心。
“我見到了管元冬,你不必再去問他了,具體情況回去後再說罷。”我輕輕從他手裡抽出腕子來,繼續要往廳裡走。
“靈歌也不必再去廳裡了,”他道,“我去同姜大人打招呼,咱們這就回去。”
從姜府出來,夜已深沉,兩人沒有乘轎,踏了月光慢慢地走回了季府。進得臥房,將綠水青煙支出去,在桌旁對坐了,我將管元冬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給季燕然聽,並且將自己對大盜便是何堡主兒子的猜測也說了出來,他摸著下巴想了一陣,道:“若管元冬所言皆屬實情的話,我們還有以下幾個疑點要查:第一,玄機公子所犯何罪,竟使朝廷連他所熟悉之人都不肯放過?第二,他畫中藏布寄給何堡主的原因為何?第三,靈歌你手上的這塊布又是從何得來?第四,大盜究竟是否真的是奈何堡的後人?據你從管元冬處得到的訊息來看,何家的原藉也在江南——所有的線索一致指向江南反而好辦了,這一次我們回去正可順道查訪。”
江南,江南,但願一切答案都能在那裡得解,化去我心頭最大的“放不下”——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我早已無所謂,唯獨放不下,一旦放下,相信我從此也就能輕鬆地孑然一生了。
事情至此只差江南之行,我起身道:“天色不早,大人早些睡罷。”因這臥房的外間亦設有床榻,所以不必像在嶽府時讓季燕然睡在椅子上。我過去將床上被褥鋪好,轉身便行往裡間,才要回身將門關上,卻聽他將我輕聲叫住,一對黑黑的眸子望在我的臉上,唇畔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靈歌可知那會兒賀二小姐對我說了什麼麼?”他向我道。
我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我不大想知道。”
季燕然輕輕笑起,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她對我說……要我好好珍惜我所愛的那個女子,因為……那個女子寧願忍受被唾之辱,也不會在質疑她的愛情的壓力下皺一皺眉頭。”
我將門輕輕地關上,把他那張溫柔燦爛的笑臉掩在了一牆之外。
次日,我告訴季燕然要去找大盜,好通知他關於奈何堡的事,他便先去了衙門打點好一切,回府來陪我一同前往那土地廟,等了一天一夜,大盜始終沒有出現。於是留了記號要他去季府找我,直到啟程去江南的那天早上,仍是未見他的蹤影。
“靈歌不必擔心,他此刻應是安全無虞的,若當真出了事,他必會不動聲色地來見你最後一面以令你放心。”季燕然如是說。自從姜府之事過後,他似乎篤定了什麼,恢復了閒閒散散地老樣子,彷彿在穩穩地靜靜地等著某一時刻的到來。
臘月十二,將綠水青煙和歡喜兒打發回家過年,因為看門的老奴和那炊洗嬤嬤及跑腿兒的小廝本就是祖孫三口,因此便叫他們將小廝的父母叫來一同在季府中過年,順便看守門庭。
老奴將馬車趕到嶽府後便徒步回去了,嶽府內也早已安排妥當,隨我們一同上路的除了四名車伕外還有八個小廝,這幾人也都是原藉在江南的,正好可隨行伺候,到了江南後再各回各家。
四輛馬車,一輛是嶽明皎同嶽清音的,一輛是我和季燕然的,剩下兩輛是小廝們的。從嶽府出來後,馬車駛上大道一路出了城門,沿著官道向南而行,旅程約需十五天,冬景蕭瑟,無甚可看,途中倍顯枯燥。
因季燕然被叫去嶽明皎的那輛馬車內陪老人家聊天兒去了,是以我自己獨乘一輛,半掀著車窗上的門簾向外望著枯樹衰草出神。
中午在某城內的一家小飯館裡吃了飯,飯後繼續上路。嶽明皎同季燕然在那輛車裡下棋,嶽清音便坐到了我的這輛車裡,倚著車廂壁看書。
望著他出了大半天的神,我開口道:“哥哥,如果說一個懷了八個月身孕的孕婦死去了,她腹中的胎兒被剖腹取出,還能存活麼?”
嶽清音抬眼瞥了我一眼,復又盯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