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年月是二十一年前,人物與時間都能對上。
季燕然轉身找到隆城的裝資料的箱子,又從裡面翻出落葉街的簿子,拿到我和季大叔面前,手指點著清秋巷何氏一欄,道:“這上面的人丁記錄除了何敬仕及其妻何張氏、何故本人之外,還有何故的妻子何林氏,這說明何故確曾娶過妻。而在人口遷居登記簿上,並未有何林氏的名字,可見那時何林氏確是如管元冬所言死於了匪徒所放的火災中。而之所以我們在奈何堡找到的祖譜上沒有看到何林氏的名字,是因為按江南某些地區的風俗,正室如果未產下子嗣,是不能在祖譜上留名的。何家由江南遷至忘川,一直忙於重建家園並且為朝廷製作秘製印泥,很可能沒有顧上在祖譜上新增上何林氏以及那位早產嬰兒的名字,但也不排除那嬰兒並未存活的可能性。”
“明日一早我們便起程去隆城罷!”我望向他。
季燕然微皺起眉,疼惜地望著我道:“如此馬不停蹄地來回奔波,我怕靈歌身子受不了,休息一日再去可好?”
“我沒事,只要大……只要燕……只要夫君不累就成。”想叫他“大人”又礙於季大叔在場,想叫“燕然哥哥”又記起那白明明曾這麼稱呼他來著,於是改了兩次口,只好定位在這官方稱呼上。
季大叔摸著下巴躲在燈影兒裡偷笑,暗暗白他一眼,只管一本正經地望著同樣壞笑著的季燕然道:“夫君若是身上疲累,那我們休息一日再去也是無妨。”
季燕然方要答話,卻聽得季大叔插嘴道:“累怕什麼。去找他那小明妹妹替他捶捶肩就是了——燕然哪,你不在的這些時候,小明那丫頭常常過來給為父捶背揉肩的,很是乖巧懂事呢!”說著裝作沒事人兒似地瞟我一眼,端起几案上的茶杯來喝茶。
這個……猥瑣大叔!他是想刺激我去替他兒子捶背吶!
我假惺惺地笑起來,走到季大叔身旁,捏起小拳兒輕輕替他捶起肩來,他扭臉笑道:“噯噯,靈丫頭,捶錯人了,那裡,那裡。”邊說邊衝著季燕然揚揚下巴。
我輕嘆一聲,道:“若不是爹說起小明小姐的貼心乖巧,靈歌也意識不到自己這媳婦兒做得有多麼不合格。原本我和夫君便遠在京都,不能日日孝敬爹於膝下,實在是有違孝道。爹一個人在望城日夜為百姓操勞,可嘆娘又去得早,身邊沒個貼心之人相伴、噓寒問暖、添衣加被,難免會覺得孤單寂寞。依媳婦兒之見……不若趁我們還未上京之前,儘儘孝心,給爹再物色一房妻室,也免得街坊鄰里說夫君和我這新媳婦兒不懂事,不知道多關心長輩。夫君,你覺得如何呢?”
季大叔本正得意洋洋地喝著茶,聽我這麼一說不由嗆了一下,連連咳了起來,我連忙憋著笑替他拍著後背,季燕然那廂更是既好笑又拿我沒脾氣地假裝翻著手中簿子,以掩飾臉上忍俊不住的表情。
“這個……”季大叔乾笑不已地清了清嗓,道:“為父這麼多年一個人已經過習慣了,不必再添一個人在眼前兒晃來晃去地看著眼暈……”
“爹……”我委屈地小著聲兒道:“難道您是嫌家裡多了我這個媳婦兒,天天在您眼前兒晃,覺得煩了?那媳婦兒不來打擾爹就是了……”說著低頭行了個禮,轉身便要出門去,臉上實在忍不住,趁機發笑。
“噯噯噯——這丫頭!”季大叔撫掌笑個不住,衝著季燕然道:“臭小子在那裡偷笑什麼!還不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你娶回來的這個小人兒!”
季燕然便笑道:“既如此,爹,我和靈歌明日一早便直奔隆城,最遲正月十四前便能回來。”
季大叔頷首,我二人便告退回房。
洗漱完畢,摒退了忘憂和含笑,我偎在窗前那把大大的羅漢椅上,睨著坐在對面椅子上的季燕然道:“方才我說的話是真心的——上了年紀的人總會比平常人更容易感到寂寞,誰不想有個伴兒,平時可以說說心裡話兒、聊聊家常事兒呢?大人難道從未想過給爹爹再找個老伴兒麼?”
季燕然笑著起身走到我面前,扯了把椅子坐到旁邊,道:“不是沒有想過,類似的話我也跟爹提過幾次,只是爹和娘向來感情深厚,看爹的意思……只怕不會再娶了。”
我心中不由一酸,想想那般開朗灑脫的季大叔,其實內心深處也應是相當敏感柔軟的吧……不由抬眸望住季燕然,見他也正望著我沉靜地微笑,長髮披散下來,溫柔且淡定。
輕輕地闔上眸子,在他如海般的目光裡安然無憂地沉沉睡去。終有一天,我的身邊會失去這樣的目光,終有一天,他的目光裡也會失去這樣一個我。我浪費了太多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