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方可治,恐傳將出去影響大小姐情緒,方才出此下策,待病好後再嫁過去不遲。那御史大夫一聽此話便有些猶豫,生怕這惡疾傳染,又怕賀大小姐嫁過來後活不長久,因此吞吞吐吐地說了半天,最終將親事給退了。
顧太師那裡便更好交待了,他與賀員外是親戚,得知真相後自然巴不得這案子無疾而終,因此這事便略過不提,狗官也保住了他的烏紗。
然而私了歸私了,案還是要結的。狗官的裁決是:責幫兇呂凡陽三年內不得參加任何科考;責主謀賀員外捐銀一萬兩供貧窮學子讀書參考。至此方算圓滿。
末了賀婉儀含羞道:“多虧了季大人救了家姐這場姻緣,我賀府全家自是感激不盡……”
我心說這狗官哪裡是為救你姐姐的姻緣呢,他這狡猾的傢伙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真的。若當真給賀員外定了罪,那顧太師不整死他才怪,且賀大小姐也得嫁給那御史大夫,許涵山即便勝了官司也落得個一無所有;而若明目張膽地放許涵山與賀大小姐私奔而去,只怕御史大夫也不肯甘休,事後一樣得拿狗官的小命開練。所以狗官的高明之處就在於讓賀員外自行選擇處理的方法,且也由他自行搞定那些官場上的複雜關係。如此一來既促成了許涵山與賀大小姐的姻緣也保住了自己這條毛茸茸的狗命,一舉兩得之事,何樂而不為?
不過實話說……能夠超越對人類行為具有最高約束力與震懾力的法律的強大的禁錮,敢於以人為本、由情入理,不死忠律典,不冥頑迂腐,靈活感性地將仇恨化為和諧,給這案子一個美滿結局的人……大概只有他狗官一個人能夠做得出來罷。
今天這頓晚飯大概只有我一個人吃得是最鬱悶的,左手邊的賀婉儀不斷地向我問一些刑偵斷案方面的問題,她的意思是我是刑部中大夫的女兒,自然應該懂相關的知識——當然,她知道我不可能懂,於是正可藉此與狗官搭上話兒;而右手邊的賀婉悅又假作關心地不斷問著我小時候的趣事,打死我也說不上來,只好藉口記不清了,這又給了她向嶽清音搭訕的機會。總而言之我在這頓飯中華麗麗地成為了史上最搶手的幌子,夾雜在這四個亂七八糟的男女之間差點當場坐化飛昇。
終於忍無可忍我假作上廁所出得廳來,懷著一腔幽怨之氣飄到了後花園,拚命吸了幾口夜晚涼涼的空氣以平復胸中的不平之意,心中忿忿:你們個個都有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為毛姑娘我就一個也無?我醜麼?性格不好麼?腰長腿短麼?身上沒曲線麼?口臭腳臭腋下臭麼?當眾剔牙挖鼻屎麼?打嗝放屁亂吐痰麼?我我我,我究竟哪一點不好?就這麼不招人疼不招人愛麼?
抹一把辛酸委屈的淚珠兒,我對月宣佈:姑娘我,要談戀愛,要交男友,要約會,要浪漫,要,要做一個正常的懷春少女!
於是合什閉目禱告,求月亮賜我個男友,口中正念念有辭著,忽聽得一個聲音笑道:“好久不見,嶽小姐。”
我攸地睜開眼循聲望去,但見牆頭上揹著月光立著一個人,身高腿長,看不清面目,然而他的聲音我卻依稀記得,淳如那香香濃濃的巧克力,讓人忍不住想剝去包裝紙含在嘴裡(還真當是吃巧克力呢?!)……
啊,是他!那個膽大妄為地曾在我脖子上吹氣、想把唾沫星子噴到上面的男人!
【事件八 邀明月】
牆上·樹上
我望著牆上這個久違了的男人,月光將他的黑色緊身衣鑲上了一道亮亮的光邊。習慣性的認知中,凡是大晚上穿著夜行衣到處跑的人多半乾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還是不要沾惹他們的為妙。
不過這個人很有些怪,兩次都經過我家的牆頭,莫非這兩次他乾的都是同一件勾當?……不,也許不止兩次,只不過是我都未碰見罷了。更怪的是……既然他乾的勾當見不得人,為何路過這裡時還要同我打個招呼?他可夠悠閒的了。
見我望著他不語,這男人不禁低聲笑了起來,微微偏下頭,道:“嶽小姐這樣看著在下,在下可是會臉紅的。”
“嗯……還好,我看不清你的臉。”我老實地道。
男人在牆頭上蹲下身,雙手搭在膝上,仍舊看不清他的面孔,然而卻能夠感受到他的兩道目光正毫不遮掩地盯在我的臉上。雖然我還不至於臉紅,但是被人這樣盯著的感覺確乎不很自在。
我低下頭望著他被月光投在草地上的影子,輕聲道:“你的事不急麼?”
“急。”他誠實地答道。
“哦,那不多留你了。”我抬起頭準備用目光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