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
噯……能怪誰呢?錯誤的家教方式?錯誤的愛情觀人生觀價值觀?……誰知道呢,愛情那東西我自己還沒窺得一二,哪有什麼理論經驗去分析別人。
眼見肖雨霖死意已決,我一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勸住她,只得問道:“你……還愛著阮鈴兒的罷?”
肖雨霖默然點頭。
我又問:“愛到何種程度?可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肖雨霖眼神中有著決然:“我都可以為她而死,還有什麼不能為她做的呢?”
“你這話可當真?”我嚴肅地望著她。
“你很快便能知道是真是假……”肖雨霖哀傷地步出蘭夜亭,欲往那牽牛花下的石碑而去。
我連忙去扯她,卻沒能扯住,只得跟著她跑進雨裡,趕在她身前攔住,道:“若阮鈴兒要你為她活著呢?”
肖雨霖頓了頓,道:“除非她親口告訴我……”
“當然是她親口說的,”我微笑,“你將詩寫在風箏上試探天意,天意讓這風箏落在我的院子裡。——你認為這太平城內能有幾人會像我這樣留下這代表了晦氣的風箏、異想天開地以為這詩句另有含義?又有幾人肯費心費力地解開詩中之謎、坐在亭中苦守一整天?可見冥冥之中我受老天指引,特來向你轉達阮鈴兒的心意——老天之所以選中我,必是因為我同阮鈴兒的意思一致——就是希望你能為了她好好活下去。當然,你若當此純為無稽之談我也無話可說,但我也會因此而懷疑你向天問情的誠意。”
肖雨霖無從反駁,只是喃喃地道:“沒有了鈴兒,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你死了就有意義了麼?”我反問,“活著至少你還有回憶,死了連回憶都沒有了。阮鈴兒此時無論身在何處,始終都是同你共享著回憶的,而你卻想一死了之,扔下她一個人在天涯某處傻傻地為你祈福、祈求上天讓你好好的活下去麼?你可知鈴兒去年此時為何沒有赴約?還不是為了能讓你死心、而後另覓幸福?因她知道無論是一刀兩斷還是浪跡天涯,終究是既痛苦又辛苦的事。情之最高境界不是相守,而是盡力讓對方幸福。阮鈴兒已經盡力去做了,可你卻執意要將她的付出化為烏有,你於心何忍?”
餓著肚子說了這麼多的話,我的腿都有些軟了,這小子……嗯,這丫頭要是再執迷不悟,我也懶得再管了,要死死去,跟阮鈴兒做一對兒傻鬼,黃泉路上放風箏玩兒去!
肖雨霖失魂落魄地在雨裡站著,歡喜兒早就衝過來替我撐上傘,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倒是讓肖雨霖驚得回過神兒來,望著我喃喃地道:“你說……鈴兒她……會好好的活下去麼?”
“當然,”我微笑,“她比你勇敢多了,敢於承受痛苦,敢於當機立斷做出選擇。你既然希望自己來世轉個男人,那就從今生開始學著像個男人一樣去擔當一切罷。”
肖雨霖望了我半晌,終於低聲道:“謝謝你。”
我心下長出一口氣,總算沒讓我白在這裡又冷又餓地耗到現在,於是向她笑道:“不必客氣。那風箏你用不到了罷?送與我可好?”
肖雨霖勉強笑笑,道:“好,也免我睹物思人,又糾結起來。……既如此,告辭了。”說罷轉身,回至亭中取了傘和燈籠,慢慢地走遠了。
我讓歡喜兒扶著我小心翼翼走至那牽牛花下誓言碑旁,由於我倆沒帶著燈籠,我便讓歡喜兒打亮了只火摺子,用傘遮著,照向那石碑後面,豁然見那上面刻著:唯願來生,與卿偕老,莫誤相思。
“歡喜兒,去把石桌上那風箏拿來燒了。”我輕聲道。
歡喜兒依言取來,在這墳前將風箏燒為灰燼。我估摸著這阮鈴兒死時是揣著遺書的,要她老爹將她葬於此處,並刻上那幾個字。她倒是死的痛快,只苦了她老爹白髮人送黑髮人,也苦了我餓著肚子扯了一通謊,還真是不負責任。
心中唧唧咕咕埋怨了墳裡頭的阮鈴兒幾句,我招呼歡喜兒打道回府。才一轉身就險些嚇得叫出聲來,卻見那亭子裡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負手而立的那一個正是、正是嶽清音!
一時間我連擠進阮鈴兒的墳裡暫避的心思都有了,踟躇著慢慢走過去,邊走邊琢磨:這嶽清音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的?難道是昨晚他只瞥了那風箏一眼就記住了上面的詩、並且至少猜出了前兩句的意思,因此才能找到此處來?唔……這嶽哥哥果然不是等閒之輩,難怪那季狗官審案的時候也要常常問他的意見。照此看來我今後須更小心才是啊……嗯,還是先擔心眼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