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上金鑾殿的白玉階。
雪在簌簌落下,在白玉階上鋪了細細一層。白的雪,白的玉階,似乎一切都那麼純淨。只有守護在玉階兩邊侍衛盔甲上的猩紅披風才是有顏色的,血一般的沸騰。
白玉階上的雕龍翔鳳在我腳下踏過,墨黑如夜的長公主長袍,優雅地拖行在地,逶迤一路,在薄白的雪地上留下長而淺的痕跡。
柱粗需環抱,簷飛可上天,硃紅似晚霞,金碧耀比星。這樣的含元殿,這樣的金鑾殿,就呈現在了我的眼前。
“大皇子三年不曾在宮,突然之間分封晉王,只怕百姓不服。”
“先帝遺詔在此,有何不妥?”
“遺詔流落民間多年,大皇子亦流落民間多年。若以制禮法……”
含元殿中的激烈爭吵在朔朔寒風中依舊聽得清晰無比。
我在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拿捏著皇家威儀。空蕩的殿廊裡北風寒氣肆意侵蝕我冰涼的肌膚,想必金鑾殿中應該是溫暖無比的,因為我站在殿口就感覺到了一陣暖若春陽的香氣。
浴火鳳凰之胭脂碎 第165章 斷腸請纓(四)
“鏗鏘”金屬相交的激盪聲,驚住了殿上各位大人的爭論。
十字交叉的鐵戟擋住了我與殿中各位錯愕不已的大人們的眼神交流。
我淺笑地望著守在殿口兩側的侍衛,是他們用手中的鐵戟攔住了我進入金鑾殿的門。
淺笑漸漸止住,臉色怒氣顯現,正要喝斥之時,殿內一迂腐老聲響起,是事事皆要依據禮制的禮部尚書:“女子安可入金鑾?”
我勾唇嘲笑:“女子不可進金鑾,那坐在垂簾後的太后是男子嗎?”
禮部尚書猛然咳嗽,氣勢頓弱:“皇上年幼,太后輔政,自古如此。”
“瑞安才疏,卻也略讀禮法。”我聲音並不大,甚至有些細言慢語,卻是極具威儀:“據瑞安所知,昔年高祖得天下後與眾臣約定,西華只有三位女子在特殊時刻可入金鑾殿,共議朝政。尚書大人精通經典,想必應該熟知哪三位女子吧?”
尚書義正嚴詞:“高祖言,女子參政有三,太后是以為孝,皇后是以為敬,長公主是以為義。”
橫攔在殿門的銀戟霍然盪開。
一條筆直的路,通向龍椅上的皇帝。
我面帶最溫和的笑容,沉肩挺胸,腰直的像含元殿中的通天大柱,一步一悠然。
含元殿,西華朝的金鑾殿所在,是何等的奢靡。天板七彩絢麗吉圖,金箔盤天九龍柱,極地墨寒玉方磚,遍地琳琅,世間最富貴最珍稀最無雙的寶物都聚集在這間殿堂上。
含元殿,怎不令人嚮往!
金鑾殿異常安靜,金鼎內的香草細索地燃燒聲,在壓抑地蔓延。
我的腳步聲很輕,踏在極地墨玉上,有一種特殊的鈴脆相撞聲,悠悠盪盪,像水波一樣擴散。可卻感覺一股入骨的寒氣從腳底侵入,流遍全身。
正對當今天子,一個不到五歲的娃,還帶著濃烈的惺鬆睡意。我嫣然一笑,目光穿過小皇帝,穿過黃縵垂簾,停留在嚴妝的蘇婉,而後眼光一緊,展袖叩首,清朗高聲:“臣瑞安長公主參見吾皇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帝從小見慣了眾臣的朝拜,對於禮節也頗為熟練,奶聲道:“愛卿平身。”
“錯了,皇上,應是長公主平身。”張德子在一旁傾身小聲糾正道。
小皇帝提升到半空中的手一頓,立即癟嘴道:“不是隻說這一句就沒錯嗎?愛卿平身,我還練了好久呢!”張德子額頭開始冒出細細的汗,小皇帝也壓低聲音道:“老德子,我這次錯了,今天晚上是不是又不能吃酥糖?”
張德子誕著一張老臉,哄道:“皇上快說長公主平身,說了回宮奴才立即準備酥糖。”
他們倆的對話雖然小聲,但站在附近的太監宮女們都可以聽見。一群人強忍著笑,依舊不免發出細小的笑聲。
小皇帝立即開心道:“長公主平身。”
“謝吾皇。”我起身,淺笑直視年幼的皇甫昊。
“你比那些老頭子都要好看。”皇甫昊照舊語出驚人。
“皇上,老臣有事要問長公主。”一名清瘦老臣從群官中緩緩踱出,兩眼似鷹般犀利,直逼得皇甫昊一臉驚怕。
隨後,他轉身對面我,一身正氣:“老臣太保徐子耿,有事請教瑞安長公主。”
我笑對他浩然目光:“請講!”
徐子耿三朝元老,以忠直為世人所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