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用重金買了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可北海的寒冷程度,仍然遠遠超乎他的想象。若非身負上乘修為,此刻恐怕早已凍成冰棒。
他流轉真氣,驅散寒意,極目向東遠眺。前方風雪蒼茫,無聲的冰原從腳下向遙遠的天盡頭延伸擴充套件。這天地竟是如此的廣寒寂寥。
如果不是為了捲心竹,現下自己應該正待在幻月庵裡逍遙吧?丁寂心裡苦笑著,眼前浮現起楚兒那張蒙著薄紗的臉龐。
他眨眨眼睛,望了望空中那幾顆若隱若現的星辰,繼續御風前行。
大約半個時辰後,天光漸亮,彤紅色的朝霞穿透雪霧,映照在純淨瑰麗的冰原上。若是在中土,此刻早已是日上三竿,豔陽高照了。但在晝短夜長的北海,不過是番黎明時的景象。
忽然,隱約有陣陣歌聲穿過風雪飄蕩入耳,竟似有人在雪天中大聲歌唱著:“我志在遼闊,疇昔夢登天。婆娑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有客驂鸞並鳳,雲遇青山赤壁,相約上高寒。酌酒援北斗??”
其後一陣朔風吹過,歌聲重又消逝不可聞。
丁寂一喜,對於足有半個月只能聽自己聲音的他來說,如今能聽到陌生人的歌聲,且不論是否美妙動聽,都是天籟之音。
他順著歌聲飄來的方向眺望,遠處一座背風冰坳間正閃動火光。
丁寂加速衝了過去,待近了才看清居然是四男一女,正圍坐在用魚油點燃的篝火旁酣飲高歌。
在外圈,匍匐著幾頭渾身雪白、狀若犀牛的高大魔獸合目假寐,好像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天寒地凍,還不時打上一兩聲響鼻。
丁寂落下身形,歌聲頓止。那五人中一名身材魁偉、滿臉鋼髯的黃衣大漢站起身招呼道:“小兄弟,你是迷路了?”
丁寂笑道:“迷路倒沒有,只是遠遠聽到幾位老兄的好嗓門,忍不住餅來湊湊熱鬧。”
黃衣大漢聽丁寂稱讚他們的歌聲,顯得頗為高興,得意道:“你聽出來咱們唱的是什麼?”
丁寂年紀雖輕,對文章詩詞卻並不陌生,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是稼軒先生的『水調歌頭』吧?”
“不錯!”黃衣大漢一翹大拇指,笑道:“小兄弟有沒有興趣嚐嚐咱們自釀的『大風歌』?老四,拿袋酒來,請這位小兄弟解渴。”
一名體型富態的胖大和尚站了起來。從外貌上看,只怕比黃衣大漢還年長十數歲。
他自始至終都是笑容滿臉,像足了彌勒佛,脖子上掛了一圈半透明宛若冰雕的佛珠,腰後插了一隻黑黝亮晶晶的木魚,起身從一頭雪犀上取下一袋酒囊,甩手拋向丁寂道:“小兄弟,酒來了!”
丁寂也不客氣,探手抓住酒囊,拔開瓶塞,仰頭便飲。一股幹冽冰爽的酒汁衝過咽喉直入肚腸,周身頓生暖意,連日的疲乏彷佛也為之驅散。
那胖大和尚見丁寂不著痕跡地輕鬆接住酒囊,臉上笑容堆得更歡了,道:“好!”
原來他擲出酒囊時,用上了自己“天淨沙”的暗器手法,有心要試探一下丁寂,孰知被輕鬆化解。
黃衣大漢瞥了胖大和尚一眼,暗含責怪,似在埋怨他不該出手試探。
丁寂恍若不覺,一口氣喝下半袋冰酒,舒暢地抬袖抹去唇邊酒汁,乾脆舉步走到黃衣大漢身旁坐下,讚道:“痛快,沒想到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竟能喝到如此佳釀。”
黃衣人右首坐著的一位年輕女子笑吟吟問道:“小兄弟,那你再猜一猜,這酒是用什麼釀成的?”
丁寂笑道:“這位姑娘可出了道難題,我先濛濛看。”他當真閉起了眼睛,片刻後睜目回答道:“雪蓮子、苦松果、芷仙藻??還有天風露吧?”
年輕女子笑容不減點頭道:“不錯,你說的這些的確都有,只漏了一樣。”
丁寂一怔,撓撓頭道:“還有一樣?”
說起來,他也算得上當世第一釀酒大師酒司徒的親授弟子。
當年丁原因緣巧合,將酒司徒癱瘓多年的妻子治癒,從此結下酒緣。而丁寂也跟著沾光,著實學到不少酒知識,但他苦想了半晌,卻依舊想不出這“大風歌”中最後的一樣該是什麼?
驀然他看到那五個人盡皆含笑望著自己,眼神裡依稀有一絲善意的戲謔,心頭靈光一閃,輕笑道:“我曉得了,最後這一樣就是這北海的冰川之水!”
黃衣大漢宏聲笑道:“不錯!避他釀什麼酒,沒水總是不成的。酒仙子,這一回妳可遇到個小對手了!”
年輕女子身旁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