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忘的記憶,可惜是醜陋骯髒的。遭人強吻,即使那人長得再帥、家世再好,也無法沖淡那種被侵犯的不舒服感受。
事發後,我一直沒有對其他人提起過這件事,怕提起一次,記憶會加深一分。於是,三年來,我把“它”丟在腦海深處,不聞不問,希望“它”能識相點自動從我的記憶庫消失。
奈何,我愈是努力想拋棄“它”,“它”就愈像一個害怕走失的小孩般,牢牢抓緊我的衣角,不肯鬆手,鬼魅似地如影隨形。
其實我心裡明白,就算有一天真的將“它”從記憶庫中連根拔除了,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因為,沒有記憶不代表沒有發生。
因為,誰也無法改變“它”曾存在過的事實。
第一章
學生最討厭的事是:開學。至少在我就讀的學校是如此。這是我在二樓走廊待了半小時的觀察心得。因為太早到校,教室裡沒半個人影,我索性走出教室,倚在走廊欄杆上搜尋欣賞今年新人學的美女學妹;意外發現除了新生們一臉新鮮好奇之外,老鳥們卻個個都是一副委靡不振、了無生趣的表情,可見這學校實在辦得不怎麼樣。附帶一提,我們學校的學生倒是不太討厭考試,因為考試被視為一項“分工合作、互相支援”的“團體活動”;在校內甚至流傳一則笑話:成績名次排行榜上前十名,十個裡有九個是因為作弊作得太不知節制。
“譁,你這麼早來做什麼?”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
蘋果綠女孩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學,叫駱青青,老愛將頭髮染成各種稀奇古怪的顏色;就我記憶所及,她至少已染過粉紅、淺灰、銀藍、金(不是黃,是金)、灰紫……等色。
“好看嗎?”駱青青頗為自豪地撫摸她那一頭長度及肩的蘋果綠髮絲。“為了不違背自己的良心、不破壞我們的友誼,我拒絕回答你這個問題。”我拐彎抹角的損她。“去,真過分!”她笑嘻嘻地推了我一下。我笑了。
“暑假有沒有去哪玩?”她也學我一樣背靠欄杆,一邊瀏覽過往的人群,一邊同我閒扯淡。
“乏善可陳。”“這麼可憐?”她開玩笑地摸摸我的頭,像在路上碰見一隻受虐小狗那樣。
我丟給她一記白眼。
對了!“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事,”你有沒有聽過學校裡的最新八卦?“
“你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八卦的,你還沒講,我怎麼會聽過?”駱青青不服氣地瞪了我一眼,道:“我這叫'關心時事',你懂不懂啊?”
“是、是。”我露出非常敷衍的笑容,“那,請問這位'時事觀察家',您最近觀察到哪些'時事'呢?”
“大事。”她先是擺出一副“你這個小孩不懂事”的表情給我看,然後才壓低聲音,說:“緋聞兼醜聞。”“緋聞兼醜聞?”
“本來是緋聞,後來變醜聞。”她進一步解釋。
“什麼啊?”我還是有聽沒有懂,“拜託你說清楚一點。”
“就是……”她本來要開始講八卦了,卻突然停下來,撞一下我的肩膀,小聲地:“說曹操,曹操到,女主角到了。”
我的目光順著駱青青的視線延伸,看見她語意中所指的女主角——宋邑荷,正從走廊那一端走來。
宋邑荷低我一屆,今年升高二,是去年一入學就令全校男生為之驚豔的美女,穩坐了一整年的校花寶座;但今年是否能再度蟬聯就不得而知了,本校男生向來喜新厭舊。
我有些驚詫。宋邑荷變得好憔悴,本來是長得柔美動人,現在這副蒼白憂傷樣,更顯楚楚可憐、惹人心疼。是誰狠心辣手摧花?“學姐好。”大概是發現我和駱青青一直盯著她,她在經過我面前時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和我打招呼,隨即黯然,匆匆離去。她與我是同一個社團的成員,有點頭之誼。
等宋邑荷走遠,駱青青才收回視線,感嘆地對我說:“美美的一枝清荷就這麼枯了。”
“她怎麼了?”“她啊,”駱青青神色詭異地向我附耳悄聲道:“失戀,而且剛'抓完娃娃'。”
“抓娃娃”是一種殘忍的謔稱,象徵現代青少年對性的放縱與對生命的不尊重。
“真的?”好離奇,怎麼放了一個暑假之後,世界就變了一個樣?“她什麼時候交了男朋友?”
因為我們學校是爛出名的學校,學生素質和校風可想而知,淨是一些我行我素、惹是生非、混吃等死的傢伙,找不出一個可稱之為“模範”的學生,沒有一個正直斯文的男生,沒有一個溫柔體貼的女生。宋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