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鳳英的鎮定明顯有些動搖,姜尚堯等了一會,辨不清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呼吸聲還是抽泣聲,想安慰兩句便聽他媽極其溫柔地說:“我知道你沒做錯事,我教出來的兒子我有信心。別人怎麼說無所謂,媽媽相信你。”
姜尚堯溼著眼睛放下電話時,心中驀然空惘。像是一道分水嶺,隔開了萬水千山,電話線兩端,迥然的兩個世界,他孤立於世界這一頭。
放下電話的姜鳳英也是一陣愣怔,抹抹臉頰的冷淚強打精神跟姜姥姥說:“媽,您今晚上就別去了,那裡陰氣重,風又大。您在家幫忙照應著雁子媽好不好?明早有雁子叔叔來接您。”
姥姥訥訥點頭,又問:“小德子不也說明天過去?讓他順便過來接接我就是了,雁子她叔叔,我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姜姥姥口中的小德子自然是德叔,可姜鳳英同樣怎麼看德叔怎麼不順眼,又不好駁老人的意思,嘴上只是說:“媽,人家不嫌我們寒磣,願意來儘儘心意,我們做好本分,回足禮就是了。到底不是自家人,不好要求什麼。”
“也是。”老太太答道。“火葬場那邊安排好了?”
“好了。費用都交了,守夜的有我和雁子足夠了。”
“沒個男人家總是不方便。你說他叔不是沒良心是什麼?叫他通知雁子爸爸,他一問三不知,一推八丈遠。連守夜也推說加夜班。噢,程程不是他親侄兒?那邊有點臭錢就把良心給糊上了。”
老太太一連聲地咒罵,姜鳳英搖頭嘆氣回了房裡收拾東西。
第二日一大早,慶娣姐妹與幾個和景程一貫交好的男同學在班主任帶領下來了殯儀館。壓抑肅穆的氣氛裡,愛娣禁不住哭聲大作,比姚雁嵐還要狼狽幾分。
姚雁嵐瘦得象一陣風能吹走,眼神呆滯不停機械地回禮。
慶娣看在眼裡,酸楚不勝,只借著擁抱姚雁嵐時雙臂狠狠用力,恨不能把自己的熱量盡數傳給她。
以往的羨豔與嫉妒,此時追溯只覺萬般可笑。她們同舟而渡,同樣以愛為錨,眷戀的是同一處風景。
“雁嵐,要保重。景程……他會在天上看護你。”
姚雁嵐默默點頭,眼中情緒複雜。
慶娣和同學走出小靈堂,不禁回望,一箇中年男人正持香上禮,身後幾人動作劃一,看起來頗有些身份的樣子。姚雁嵐躬身回禮,細白的頸子低垂,形銷骨立,神思遊離,彷彿孤塋千里只剩她孑然一身。儘管如此,整個人仍舊那般讓人驚歎的未經匠鑿的美麗。
“姐。”愛娣拉了她一把。
慶娣慌張回頭,讓開不小心撞上的那人,“對不起。”
那人也不答話,丟了菸頭於地,徑自走向另外一個方向。後背微駝,風吹亂了他蓬起的黃髮。
第 24 章
積沙河的一泓彎流邊,兩隻釣竿斜斜地橫於河面。 遮陽傘下,德叔滿意地嘆息:“春釣草,秋釣邊。這地方沒選錯。” 旁邊一人看也不看河上浮標,手裡的保溫壺斟滿一杯茶,恭敬地遞給德叔。
“德叔,已經下了批捕令,那邊傳過來的訊息,前段時間的那幾個殺人劫財的大案子一直偵破不了,市裡很關注這次這個,當大案要案來抓,要豎典型,只等審訊結果出來檢察院馬上就要發起訴書。羅列的罪名不少,搶劫罪、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罪……”
不待對方說完,德叔手中保溫杯重重置於地上,恨恨說:“聶二真他媽狠!這是蓄意陷害!這是想讓他們都死!”意識到自己失態,德叔深吐一口氣,象宣洩了什麼似的,面色稍霽,問說:“光耀,其他的都安排妥當了?”
“德叔放心,都安排好了,已經在送人進去二看,家裡安置費也給了,信得過的。還有法院,能打上招呼的全部打點了。就是……不方便用您的名義,所以只怕到時候不給勁。”
“於胖子那邊什麼動靜?”
“於胖子倒也安靜。喪狗聽見風聲當天晚上就捲了款跑了,那幾起劫殺煤老闆的案子認真查下來,他不吃花生米蹲個無期是一定的。就算是他把所有的都扛下來,於胖子也不會留他活口。德叔,於胖子那幾個狠手一下,手頭又多了幾個窯,我們是不是該多留意點?不行,我找人再去放幾個老鼠預先佈置著?”
德叔輕忽地擺擺手,“這個時候我們暫時不參與,水還不夠渾。等於胖子借勢把聶二上頭那條線摸熟了,大腿也抱上了,聞山又是一場龍爭虎鬥。他打著聶二幾個娛樂場子的主意,聶二又何嘗不把他當肥肉?虎子死了,我們放個老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