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其實不壞的。
沈慶娣頓腳回身,在她身後緊追她腳步的愛娣被唬得往後一跳,拿眼睛望住她。
雪下大了,大片大片地飄下來,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姐。”愛娣可憐巴巴地喊。
“把帽子戴上。”
愛娣聽話地掀起大衣上的帽子,問:“姐,你不喜歡姑父姑媽一家,不喜歡我和他們走太近是不是?”
“嗯。”慶娣放慢腳步,等妹妹追上來。“姑父家比咱家有錢,姑媽比咱媽能幹,姑父對懷源哥也比咱爸對我們……可你別忘了,以前奶奶在的時候,姑媽是怎麼和著奶奶欺負咱媽的。”
愛娣低下腦袋,好一會才說:“靠著大樹好乘涼,咱家不是因為姑父姑媽,說不準現在和舅舅姨媽家一樣,指甲縫裡的黑泥洗都洗不乾淨。我不覺得和懷源哥走近些有什麼不好。姐,你說他一個學生,能開起那麼大的網咖?人家不就是看著姑父的關係?別人能沾光我們自己人有什麼不可以?”
她和愛娣在某些事上總有分歧,再爭論下去,她便是得了姑父家好處而不知感恩之人。慶娣悄然一嘆,“你比姐聰明,不過別聰明過頭就好。懷源哥和他那些朋友,不是善類。”
“你也看出來了?那個聶二,我上次還賞了他弟弟一耳光的。剛才聽說是他,差點嚇死我,好在他不記得了。”
妹妹表情只見興奮不見驚恐,慶娣抿緊了嘴沉默著繼續向前。
“他們兄弟可真醜,聶小四更醜!姐,你沒見著,那個聶小四滿臉橫肉,笑一笑象是能抖下二兩炒菜。他媽真能生,也不怕罰款?聽說還有個老大在牢裡。你說的沒錯,他們一家都不是……姐,你走慢點啊。比起來姚景程那小子雖然也不乾不淨的,可就是讓人不覺得他討厭。也不是,是沒有那麼惹人討厭。”愛娣說著瞄她一眼,“姐,你不喜歡我說姚景程,那我不說了。”
地上積了層薄雪,踩上去嘎吱有聲,慶娣只顧注視前方被塗白了的人行道,沒有說話。愛娣耐不住寂寞,踢踢腳尖的積雪又說:“想不通姚景程怎麼會有個那樣的姐姐,我聽吉他班的人說,人家姜大哥上課的時候,她還巴巴地跑來送飯呢。真不要臉!不過是長得好看點而已,那些男生說起來都一臉神往的,恨不能是給他們送的!”
慶娣震愕地停住腳,沒想到這些尖酸刻薄的話出自自己妹妹口中。
愛娣意識到說錯話,臉上訕訕地,辯白說:“反正他家人不好,我聽人說姚景程他爸十多年不回家,是死是活也不知道,總歸不要他們就是了。姐,反正你不能和姚景程一起。”
順著妹妹低垂的視線,慶娣凝視妹妹的鞋尖,汙灰色的水漬模糊了淺淺的腳印邊緣,她不知道同時被汙染的還有其他什麼。
“小愛,女孩子嫉妒起來的嘴臉很醜。真的。”她想起被撕成碎片的獎狀,抿緊嘴好一會才開口:“其實我也嫉妒她。不過她文章寫的好,確實比我好。承認別人比自己強不難,難的是找不到平衡,心裡難過。”
愛娣稍稍鬆口氣,“姐,我也是為你抱不平,為什麼她每次能拿第一,為什麼成績又好人又漂亮?”
沒有答案的問題這世上多著。比如:為什麼他不記得她了?為什麼她是他的……
“各有因緣莫羨人。”慶娣想想這話倒像是勸慰自己多些,不由自嘲地一笑,拂了拂妹妹帽子上的雪片說:“回家了,凍得我腳都木了。”
這晚漫天大雪不歇,到清晨已是及膝深。上午停了雪,天色也不見放晴,反而如前一日般烏漆漆的。中午放學前老師通知全校下午停課,慶娣和妹妹回到家,原本計劃一早回冶南的舅舅一家三口正坐在廳裡。
暴雪壓境,往冶南方向的公路路況不好,早上已經封了。農閒季節,可礦上的活不能耽擱,慶娣她舅堅持要早點趕回去,於是從汽車站回來又跑去火車站買了票。
慶娣媽喊她們姐妹陪她一起送舅舅。廳裡窗門緊閉,舅舅抽的劣質香菸的嗆人味道瀰漫在空氣裡,愛娣一進門就沉了臉,聽她媽說送舅舅,嘟嘴不情願地說:“我下午還要上課呢。”說著就進了小房間。
慶娣媽無奈地瞅瞅緊閉的房門,邊數落這孩子不懂事邊用眼神示意慶娣。慶娣身為老大,家務事多擔待些已經是習慣使然,不用她媽說話,已經拎起了地上的行李。
冶南是小鎮,路過停站的只有一趟慢車,晚點是常事。火車站的候車廳四壁灌風,越坐越似冰窖。慶娣見媽媽和舅媽久久不回,和舅舅說了聲便往洗手間尋去。她媽手上攥著一疊百元票子,站在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