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船正在岸邊泊著,船頭上站著一人,正是老黎。
上了船,楚方白倚窗坐下,瞧著兩邊景色變幻,船漸漸駛向湖心,這才問道:“丹楓,你說是有法子,我卻是有些信不過你。只是方才你神色不對,那使雙鉤的人,有什麼蹊蹺不成?得遇祖上舊識,卻這樣匆忙離開,不像是你的作為。”
張丹楓苦笑道:“果然瞞不過佩瑾。”
低下頭握緊了手,張丹楓也不再隱瞞焦急,道:“那擒了澹臺姑娘為質的人,我聽他口音,卻有幾分西北腔調。且那一雙銀鉤……我約莫著,難不成是瓦剌的人?”
楚方白坐直脊背,連忙問道:“怎麼,也先府上有人使雙鉤?”
張丹楓點頭道:“雖說那人功夫遠不及此人,但是,招式勾畫,卻是……我實在是擔心父親,不知也先是知道了什麼,或是有了別的什麼心思……”
那副地圖,還有那一大堆的金銀財寶,的確是很大的誘惑。也先當真知道了,就要對張宗周不利,意圖將東西據為己有,也不是不能夠。
而跟著王振的心腹過來,約莫也是兩邊有所勾連。朝廷這邊,又是一樁麻煩。
瞧著張丹楓皺眉模樣,楚方白心中也替他擔憂,便安撫道:“那使雙鉤的人去得想必不遠,他沒拿到東西之前,也先總不會就對你父親動手。咱們快快趕去瓦剌,也還來得及。就算是也先動了壞心思,謝大俠和澹臺將軍總是在你父親身邊的,有他們二人,便是我也傷不得你父親,也先府上總不能有人功夫比我還強?”
張丹楓聽他這樣說,心中也稍稍安慰。點了點頭,又沉默片刻,忽然抬頭道:“佩瑾,你方才說是咱們?”
楚方白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道:“什麼咱們?咱們如何?”
張丹楓從桌子另一邊躍過,直接湊到楚方白身邊坐下,一把抓住楚方白的手腕,急道:“佩瑾方才說是,咱們一道去瓦剌?”
原來是這個?楚方白笑了笑,道:“這樣的事情,我總不能袖手旁觀。且此事也要涉及兩了之間的大事,我既是知道了,也有些放心不下,還是去瞧瞧得好。”
張丹楓只是笑,笑了好半晌,才輕聲道:“佩瑾待我的情意,我心裡明明白白。我心裡頭對佩瑾的情分,也盼佩瑾知道才好。”
楚方白看了他一眼,道:“這些話說得,好不羞人。咱們知交,難不成就是說著好聽的?且別說這些話了,先想想怎麼躲過這一路上的追殺。”
“追殺?”張丹楓一怔,想了想便笑道,“那倒是不急。那人孤身逃走,約莫又是要往瓦剌去,怎麼也要等個十幾天才能有訊息說,是咱們拿走了藏寶。到那時候,咱們已然出了雁門關,還能有什麼人能在草原上殺了我,我倒是想要見識。”
“你是想說,你在那邊廂,就是地頭蛇了?”楚方白取笑道,“只是小心,可別得意忘形,陰溝裡翻船。”
張丹楓嬉笑道:“便是翻船又如何?有佩瑾在,我就什麼也不怕了。”
楚方白撇嘴道:“想要尋我救你不成?你也忒地不害臊!”
張丹楓搖頭嘆氣,聲音意蘊悠長,只聽他道:“卻不是這個緣故。只是佩瑾在我身邊,當真是什麼都不怕的。再怎麼樣的難處,都不是難處了。”
楚方白聽著,只覺得他說話別有深意,卻不敢細想究竟是想說什麼。然便是隻聽他的聲音,也覺得心中熨帖,便也不管他究竟說什麼了。
只笑道:“既是如此,可別再愁眉苦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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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行來,倒是真沒有聽聞說張士誠藏寶的,約莫那僅剩的知道訊息的人,尚未把訊息散出去,楚方白心中也稍稍安穩。
說什麼也先不會將張宗周如何,只是寬慰張丹楓罷了。當真也先會如何做,那可不是他能夠猜到的。
出了雁門關,就是一片秋風蕭殺,遍地枯黃。將馬車留在了黑石莊,張丹楓仍舊騎馬帶著楚方白。小殷和老黎也沒有跟過來,只兩人一馬,朝著瓦剌王庭去。
進了九月,終於到了瓦剌王庭,楚方白改換容貌,在城中客棧隱身,只讓張丹楓悄悄回右丞相府去。
雖說人生地不熟,張丹楓有些放心不下,然則他父親的事情,更加要緊,早早探查清楚,才能安心,便也不再多言,只等入夜,便獨自出去了。
胡地一過八月,便似是入冬了一般,夜晚寒風侵骨,深夜悠長。楚方白坐在炕上,翻看著張丹楓留下的玄功要訣,等翻過了最後一頁,瞧了瞧窗外,點點明星,正熠熠閃亮,卻是沒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