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痛苦,才讓張丹楓這個過於完美的形象有了讓人親近的感覺。楚佩瑾那時候數次讀萍蹤俠影錄,就能夠了解那種感受,此時楚方白親耳聽見張丹楓的話,親眼看著他眼神迷茫,那感覺自然只有更加深切。
一時間,楚方白竟覺得心口劇痛。不單是他對張丹楓覺得心疼,竟然還有些,是身體自己,不由自主地覺得痛。
東方的身世,雖然沒有張丹楓那樣複雜,卻也能說上一聲同病相憐了。楚方白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豈不更加是異類?再加上這具身體的殘缺,從生理上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上應該產生的範疇之內。
當下楚方白真是感同身受,一時間心情激盪,竟是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楚方白才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怎麼如此說?要說是不倫不類,我豈不是比你更該被人說是非我族類?”
他看向張丹楓,輕聲道:“我自己究竟是什麼人,我自己也是不清楚。我母親是擺夷人,又不純粹是擺夷人,她母家親戚,還有苗人和彝人;我父親說他自己是漢人,卻長著一雙綠色的眼睛,你說說看,哪裡有漢人長著綠色眼睛的?”
張丹楓“呀”了一聲,低頭看楚方白的眼睛。雖然不是綠色,卻也不純粹是黑色的,只是面板白,顯得眼睛墨黑,看不出有其他顏色。一時間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聽著。
楚方白微微嘆息,道:“我自小卻是在漢人的村子裡長大,只是相貌和漢人不同,旁的人都避開我。長到六七歲時,我父親過世,我隨著母親到擺夷人的村子裡,卻又因為和擺夷人相貌不同,人人都說我是漢人的種,險些要將我攆出去。
“後來我母親也過世,那時候我也只有十來歲。幸好遇見了童大哥,帶著我到了日月神教中,這才算是過了段安穩日子。
“只是我幼時是把自己當作漢人,後來又將自己當作擺夷人,到了教中,三教九流,什麼樣人沒有?我幾十年下來,卻真是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人啦。”
楚方白看看張丹楓,微微一笑,道:“可我卻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好。我是什麼人,又哪裡礙著我活得自在隨意?如今想想,大家都在這片土地上討生活,任它朝代更迭,疆域變遷,咱們不還是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麼?
“就不說是誰家天下,誰家子民了。這片土地上生活的,就都是這片土地的子民。
“擺夷人,苗人,漢人,蒙古人,終歸都是人。你就能說,擺夷人因長相與漢人有異,他們就不是人?你就能說,蒙古人因吃飯穿衣習俗與漢人不同,他們就不是人?”
張丹楓頓時有些張口結舌,這樣的話,他的確是從沒聽過。
豈止是他,即便是一旁裝作自己不存在的小殷,也已經在楚方白說話的時候,好幾回忍不住抽氣。實在是,這樣的話已經算是大逆不道了。即便日月神教裡不尊朝廷,可也有所謂蒙漢之分胡華之別的說法的。
楚方白覺得刺激張丹楓,已經刺激得夠了。只怕此時他早就沒有心思去想自己的孤獨和無歸屬,而是滿心都是楚方白剛才的話了。
可是又有些話,楚方白覺得是不吐不快。書裡雲蕾也對張丹楓說過類似的話,可是當時讀了,就覺得只觸及皮毛,雲蕾那時候根本不瞭解張丹楓的內心。
雲蕾只是隨口一句話,根本就不知道那時候張丹楓心裡的痛苦。那句話雖然使張丹楓認同了雲蕾,楚佩瑾讀書時,卻只覺得雲蕾的心,根本沒有和張丹楓貼心。
此時楚方白覺得,他是足夠了解張丹楓的心情了,也真想用穿越後曾經勸過自己的話,勸一勸張丹楓。只是怕一句話說出來,教張丹楓心中有了疑慮,懷疑自己已經知道他身份。
他咬了咬下唇,終究還是開口道:“蒙古人原先也曾經在如今的北京生活,也曾經遍及中華大地,擺夷人也不只是在雲南才有,苗人更是從唐朝就不再守著苗疆啦。大家說起來,都是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不是麼?
“那還硬要分什麼這樣的人,那樣的人,做什麼?這世上哪有哪個人,就能說自己身體裡沒有一滴血不是漢人的血!硬有什麼民族偏見,倒是狹隘了。
“若是朝廷官員,那倒還是有別的考量的。平民百姓,一樣的為生計奔波,這個國家究竟是誰家的,究竟是誰家在做皇帝,與他們相干太少。不過都是想要過好日子,改朝換代,也只是苦了他們,他們只是想要安穩日子罷了。
“終究說起來,咱們會些工力夫,又如何不是普通百姓了?這片土地叫做中國,別管我是擺夷人,苗人,或是漢人,我都是中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