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內容基本一致的話,旁邊有人飛也似的將廖家的人丁簿子和地契取出。
“你廖家在冊男丁三百四十七人,應繳納人丁銀,且從張相公開始起,本朝便實行差徭全部按土地攤入地畝,合併徵收,丁銀不再以丁計課,而是以田計課。應繳納田賦、稅銀、遼餉、練餉、剿餉,再加上火耗等等。。。。。。”
“莫要麻煩了,就直接說個數目吧!”
“好!廖四公不愧是廖四公!這樣,您老就給我一千三百零七兩三錢七分二厘銀子就可以了!”
“不過,上頭有話,從今年開始,收錢糧不再收碎銀子了,各處徵收錢糧的兄弟都接到了縣父母的諭令,只能收銀元,當然,如果您有金幣那就更好了!咱們兄弟也就不用費勁費力的把這一千三百多塊銀元揹回縣裡去了!”
黃扒皮打了一個哈哈,話音裡卻絲毫不掩飾貪婪。
自從南中軍的貨物大舉進入兩廣以來,各地的商戶、官員都驚喜的發現了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同樣的銀子,南中出的銀元卻具有更多、更強的購買能力。
於是,各地的知縣、知府,這些老父母、太尊老爺們,紛紛的拿出破家縣令、滅門令尹的手段,在各自的區域內徵收錢糧時,只要銀元和金幣。不過,火耗卻是照收不誤的。
說話間,廖家的幾個管事子弟從田間和院子裡趕了出來,見四公在圍屋前的禾坪上與收錢糧的一行人說話,便上了前來滿臉是笑的賠話。
更有幾個子侄吩咐廖冬至的兄弟們抓雞宰鴨,到魚塘裡摸魚,為老爺們準備酒飯。
見到廖家人如此的識情識趣,隨同黃扒皮一道前來的幾個打手模樣的人不由得面帶得意,咧著大嘴哈哈笑聲不絕。
“慢著。”廖四公用手杖制止了幾個子侄的巴結。
“先把賬目算清楚再請諸位用飯不遲。”
他示意一名廖家的少年將一張張田契從一具木匣中取出。
“黃先生,這是我廖家的田契,山林水田旱地都在此處。我家數代人的心血都在此處。不過水田七百餘畝,山林一千一百餘畝,旱地四百餘畝,卻是我廖家上下千餘口的衣食來源。歷年來,我廖家皆是良民,皇糧國稅不敢有絲毫的虧欠。可是這稅銀卻越收越多,卻是為何?”
聽了這話,黃扒皮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從眼睛裡冒出了一股殺機,但是轉眼間立刻又是一臉的笑意。
“廖四公,這個也不能夠怨我麼!從萬曆皇爺開始,便是開徵遼餉,如今從崇禎皇爺登基開始,又是開徵了練餉、剿餉。攤到每個人、每畝田頭上,差不多也是有五錢銀子。”
“可是今年稻穀賣不出價錢,要是完了皇糧,只怕我家數百口都要餓死了!”廖家的一個主事叔伯有些懦弱的向黃扒皮哀告,“能不能緩繳些曰子?”
一面說,一面示意身後的子侄將一個木盤呈上,裡面滿是一串串的銅錢。
“些許微物,請黃先生打賞幾位兄弟飲茶。”
一名黃扒皮的手下朝盤子裡的銅錢瞟了一眼,撇了撇嘴,“誰要這些跑馬崇禎?頂不濟也得拿些南中通寶和嘉靖通寶來吧?這樣的錢,打發要飯花子麼?”
“老六。幾位官爺不願意要,那就算了。我還有幾句話要請教一下。”
廖四公的臉上滿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彷彿有恃無恐,倒叫黃扒皮心中有些惴惴,不知道這個客家佬心裡打得什麼主意。
“方才您說每人每畝加徵三餉差不多五錢,可是這賬目我怎麼也對不上,我廖家有那麼多的人口和田畝山林嗎?”
“還有,下圍村的謝家,土地山林田畝要比我廖家多上數倍,怎麼從未聽說你們去他家收取皇糧?”
“四公,這個你就不知道了!照著國朝定鼎以來的規矩,讀書人,身上有功名的,一律免除錢糧賦稅徭役,這可是太祖爺定下的規矩。我們也不敢違背。”
“是嗎?那卻為何將謝家的一千多畝田地的錢糧飛灑到我家頭上?讓我廖家替他謝家揹著?!”
廖四公的一雙老眼裡在向外噴著怒火,似乎要將數十年來被人欺凌、壓榨的仇恨統統的化為烈焰,將眼前的這群胥吏燒成灰燼。
所謂的飛灑,是指有權勢的人物勾結官府中的師爺、吏員等類角色,將自己名下應該繳納的山林田地賦稅錢糧化整為零,分灑到其他農戶的田地上,以逃避賦稅的一種手段。這樣的艹作結果是從地方政斧的角度來看,錢糧徵收的總額沒有發生減少,而且士紳們的利益也得到保障,倒黴的則是一般的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