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他心中有愧,更無法再做到強迫於她。
夜已深,章延躺在床榻上,卻毫無睡意。每次一旦入睡,伴隨著他的便是過去的種種記憶。自從在營地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夢到前世的事情後,他再沒有一夜不夢到那些事。
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思,明白了當時自己的心也透徹了陸靜姝的絕望。就在那諸多的往事裡她的感情被他一點一點的消磨掉,直到點滴都不剩。
痛苦與懊悔伴隨回憶紛至沓來,恍然間,章延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十五歲那年遇到的長安街頭的那個美麗少女。本該成為最珍貴記憶的東西,最後竟只剩下了緬懷的份。
章延兀自坐了起來,今夜大約是無月,屋裡暗得很,根本沒有月光照進來。嗓子發緊又是一癢,他忍不住輕咳兩聲。
儘管章延竭力壓著聲音,可夏川還是立刻走到了帳幔外。
“陛下……”
章延又咳了兩聲,才與夏川說,“無事。”
呂良在更早之前便被他尋了藉口送出宮去養老,實則是暗中看管起來了,之後他沒有再提新的人上來,在他身邊服侍的只剩下了夏川。
先前,他雖然懷疑到呂良有些問題,但算不得有確實的證據,而他又沒有懷疑到章逸身上,沒有料到無論自己有什麼樣的舉動都被人看在眼裡。
夏川輕皺了眉,只覺得章延多少是在強撐,便勸道,“陛□上本就有傷,受不得半點寒涼,更原本該多躺著好好休息,可陛下仍舊堅持每日都去與太后娘娘請安……”
心知夏川是真心關心自己,即便心裡不耐聽這些,章延的語氣也沒有變壞,“朕確實無事,不過嗓子不舒服而已,給朕倒杯溫水吧。”
夏川應了聲“是”,便去與章延倒了水過來,沒有再說什麼。章延喝過水,嗓子舒服了些,即便知道時辰已經不早了,可耐不住問了夏川一句,“現在過了子時了嗎?”
夏川斂眉,回答,“不曾,現下還差兩刻鐘才到子時。”
章延遞回去手中的茶杯,摁了摁眉心又問夏川道,“太后和皇后是明日離宮?”其實這個日子他心裡清楚的很,並沒有必要非和夏川確認。
“是。”
章延沉吟半晌,聲音略微低了些,道,“朕要去一趟鳳央宮,這個時候皇后必定是睡了,便不必提前傳報了。”
“陛下的身子不宜……”夏川不贊同章延的舉動,不管不顧勸他,卻被章延很快就打斷了。章延不過說了一句,“朕明日沒法送皇后。”便讓夏川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
章延先前與陸靜姝說,會送她和周太后到行宮。可近來朝堂的事情堆積了很不少而他的身體又沒辦法允許他勞累,他卻有些忙不過來,便打消了將陸靜姝送到行宮去的念頭。
非要說,再多的話不過是藉口罷了,他到底不想親自送她離開。他知道,陸靜姝必定盼了很久能夠離宮,能夠離開他的身邊,他想到這些,豁達大度不起來。
可陸靜姝到底得走,她要去行宮不僅僅是去安心養胎,孩子安全的生下來時朝堂的事情不知道能否徹底擺平好。他還得趁著這次機會做一直在籌備的事情,要花的時間不會少。
畢竟他答應過的,給他們的孩子一個安穩盛世。過去那麼多的事都沒有能夠為她做到,這一件他必定是要全力以赴、在所不惜的。
半夜恰是極為寒涼的時候,章延穿得很多,他還要做很多事,對自己的身體算得上是愛惜。厚厚的斗篷罩上身,剛好可以抵禦迎面寒風。
裹得嚴實的章延乘著轎輦到了鳳央宮內,他早早吩咐了宮人無須去通報,可最後根本沒有進去殿內。
夏川看著章延就這麼站在外邊就這麼吹著風,心裡到底不同意,可又沒有任何法子,只能遠遠的守著等侯一聲吩咐回宣執殿去。
可是才不過一會,眨眼的瞬間,夏川便看到章延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因他本好好站在那,竟兀自後退了幾步。
夏川跑了過去,看到章延的臉色很不對,他似乎正咬著牙忍著疼,一隻手用力的揪著自己的心口,厚實的斗篷都被抓到扭曲。
“送陛下回宣執殿。”
夏川急急的衝著自己跑過來的方向喊了一聲,幾名小太監手忙腳亂的上前來扶章延,卻被章延推開了。
原本以為是章延不肯離開,夏川便又要開口勸。然而章延已經自己跌跌撞撞的往鳳央宮外走去,夏川見狀便連忙跟上了他的腳步,上前去扶他。
章延被夏川扶著坐進了轎輦內,他的痛楚卻沒有緩和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