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州的官紳們,已經在城門口跪了接近兩個時辰。可是,監國和李中易的車駕,依然沒有出現。
有些上了年紀的老縉紳,因年老體衰,快熬不住了。他們膝疼腰麻,身形搖搖欲倒,實在沒了轍,索性雙手撐地的趴著,那樣反而好過一點。
然而,失敗者的家族安危,猶懸在半空中並未踏實安穩,這些往日的人上人,哪有資格喊苦喊累?
搶奪江山,從來都不是請客吃飯,那是人頭滾滾的,你死我活的頂級政治軍事鬥爭。
在成王敗寇的政治鬥爭邏輯之下,凡是在逐鹿中原的過程中,不幸站錯隊者,都是咎由自取,完全不值得同情。
曾幾何時,煮一壺香茶,擺幾碟上等點心,和幾位博學鴻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笑談風月,這才士大夫階層原本應該享有的待遇。
但是,城中士大夫們曾經習以為常的特權待遇,隨著博州城的快速陷落於李賊之手,一切都已化為烏有,瞬間灰飛煙滅!
在征服者沒有正式納降之前,滿城的官紳都屬於待罪之身,前途依舊未卜!
“來了,來了……”跪在前排的人群裡,忽然傳出刻意壓低嗓門的驚叫聲。
一時間,眾人的精神陡然為之一振,暗暗鬆了口氣。畢竟,等待命運裁決的過程,實在是太過於煎熬了。
今日之令人不堪回首的遭遇,肯定會給很多人,留下終身難忘的深刻記憶!
監國的儀仗,自是顯赫無比,開道的近衛軍騎士手裡高高的舉著一面白底金字的大旗,上書一行大字:奉遺詔監國。
今上已經登基接近三年之久,滿博州城的官紳們,就從來沒有聽說過,先帝額外留下過什麼遺詔。
但是,跪著的官紳們,心裡也都十分有數,這不過是個起兵的名目罷了。
只要李賊擊敗朝廷的禁軍,打進了開封城,別說是子虛烏有的所謂遺詔了,哪怕是再荒唐一百倍的事兒,也必須捏著鼻子認了。
兵強馬壯者為帝,那絕對不是說笑,而是實實在在的真理!
等監國柴熙讓的玉輦駛近了,官紳堆裡的某個機靈鬼,當即重重的叩首,扯起沙啞的嗓子,高聲喊道:“不肖罪臣張文龍,叩見監國,伏祈監國萬福。”姿態已是低入塵埃。
被擒之前的張文龍,乃是博州現任司馬,在整個博州文官體系之中的地位,當仁不讓的排在了第二。
博州張家,那可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世代簪纓之家。在張家的族譜之上,上至宰相,中到各部尚書、侍郎,下到刺史、縣令,數都數不清楚了。
可想而知,張家的勢力是何等的強悍?
由於本朝初立,地方官必須迴避原籍的規定,執行得並不是特別的徹底。
所以,張文龍以本地望族家主的身份,竟然可以擔任本州司馬的要職,若說朝中沒有實權派大靠山的支援,那真是鬼都不信。
張文龍喊的聲音很大,不僅是前邊玉輦上的柴熙讓聽見了,而且,後邊鳳輦上的杜沁娘也聽得很清楚。
柴熙讓早就被杜沁娘反覆教導過很多遍了,在大庭廣眾之下,他絕對不能搶了義父的風頭,除了“平身”或是“罷了”之外,儘量閉緊嘴巴少開口,以免言多必失。
因是極其正式的公開受降儀式,杜沁娘不可能和柴熙讓並肩坐在同一個玉輦之上,這時候就只能看柴熙讓的臨場發揮了。
名義上監國的柴熙讓,牢牢的謹記著杜沁孃的教導,在李中易沒有表態之前,他絕對不敢胡亂開口,那等於是拆了李中易的臺。
在眾目睽睽之下,李中易非但沒有拍馬走上前臺,反而故意勒住了“血殺”的韁繩,就墜在杜沁娘所乘鳳輦的後邊,不想過早的露面。
柴熙讓保持著沉默的狀態,一直沒叫張文龍平身,這可把一幫子降臣們,給嚇得冷汗橫流。
張文龍更是嚇得不輕,原本因為跪久了,已經失去了知覺的兩腿,竟然微微的顫抖起來。
要知道,整個張氏家族都在博州境內,若是李中易對張家有了壞看法,轉眼間,便是滅族之禍。
李中易沒亮相,柴熙讓不敢說話,杜沁娘不是垂簾的符太后,她更不可能冒天下之大韙,越俎代庖的替兒子作主。
這麼一來,降臣們以為大禍臨頭了,都被嚇得夠嗆,紛紛重重的磕頭,唉聲嘆氣的求饒。
李中易等了一陣子,始終沒見柴熙讓說話,他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一定是杜沁娘私下裡教過。
實際上,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