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往。生活就是一個遊樂場,所有人都在不負責任地玩,這太令人痛苦了。
最要命的是,痛苦這東西也會上癮。她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與事而憤怒,繼而痛苦萬分,然後由痛苦而轉向對人性的思考,由思考她又得到了一種似乎伴有快感的癮。她比任何時候都更關心別人的隱秘生活,她希望自己能發現別人心中那些黑暗的秘密,她在解剖人性的過程中昇華了自己。
她開始用心偵察,像個竊聽器一般認真負責。她留意那些堪稱“炸彈”的手機,她隨時窺探別人的電子郵箱、QQ、MSN的名字與密碼。甚至,她還在女朋友的數碼相機上看到了肉體纏綿的圖景。就這樣,她從自己的男人開始,逐漸擴大自己的偵察範圍。她被自己嚇了一跳——什麼時候自己變成這麼一個猥瑣的人了?可她又被別人嚇了更大的一跳——幾乎每個人都藏著那些點不可告人的秘密,每個人都是雙面人,這世界太恐怖了!她發現,真實的生活如此不堪,遠比小說和電視裡講的故事更加曲折複雜,誰知道誰是什麼人呢?
這樣做的結果,是她自己主動吞下了太多的秘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筒,隨時有種種髒汙的東西填塞進來,而她自己根本沒法處理和消化掉這些垃圾。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天天膨脹,她也的確因厭世而一天天渾圓地胖起來,她快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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羚羊跑動的地方(4)
憋不住的時候,她終於開始到處訴說,先是不盡地講著自己的委屈,花樣翻新,每天都新增進不同的猛料,等著聽眾欷殻Щ蚴歉�睢=酉呂矗���妓降桌鏘裰恍±鮮笠謊�芾創莧ィ�馴鶉說氖略誚鍬淅鉲�ァG蘊�鞔嬖詰哪康木褪俏�舜�ィ��曬Φ乇涑梢幻毒�ξ耷畹拇�スぞ摺�
她終於成了人們想象中的“長舌婦”。
她快被自己逼瘋了。
她對這世界充滿了無盡的厭惡。
羚羊跑動的地方
合作,是甘南藏族自治州州政府所在地,像一粒石子,被隨手拋在高原的最邊緣處。
合作一詞,其實是藏語“黑錯”的諧音,意為羚羊跑動的地方。合作的城雕,便是幾隻羚羊。乍看上去,有點像羊城廣州的標誌。
來到合作這個偏遠的小城,在生命裡仍然算是相當偶然的事。
1994年5月,我和顏峻偶然在西北師大的校園裡撞見,然後即興式地立馬決定到臨夏去玩,看一個叫杜維的聽搖滾樂兼寫詩的朋友。臨夏也是個小城,杜維的那支樂隊花幾十塊錢租了一院新新的房子用作排練,也兼作一個買醉的酒窩。頭一次見面,自然要喝酒。先是喝全興大麴,接下來用大號水壺提來黃酒喝,一直喝到天亮,喝到那些液體在身體裡面激烈地搖盪,醉意一下子就湧到了頭上。那天,酒後的昏睡一直持續到下午時分,我們三個人醒來後都有些茫然,歪在那裡眼神發直,木木然不知道做些什麼才好。看著窗外一點點黯淡下來的天光,聽著血液在血管裡爬動著噝噝叫的聲音,我們突然衝動起來:“走,去合作,到甘南去!”
坐上五點通往甘南的長途車,跟司機商量好放我們帶來的搖滾樂磁帶,一路顛簸著去下一個陌生的地方。司機仰頭灌下小半瓶白酒後就發動了車子。那時,我們醉心於這樣“在路上”的狀態,總是想不斷出發和到達,從這兒到那兒,總之不要停留在一個地方。我們都有一根通上了電的神經。
大概三個小時的路程後,我們到了高原上的合作城。夜色四合,寒氣逼人,正是高原小城的純正本色。街道上會零星出現搖搖晃晃的醉漢,手裡都捏著一個酒瓶子。我們從城雕下出發,步行向合作師專進發,阿信和桑子,兩個詩人在那裡任教。天下詩人是一家,我們決定去投奔他們。
半個小時後,我們敲響了阿信的房門。他看起來有些木訥,話不多,聽說我們還沒吃飯,轉身便從床底下掏出幾個鐵皮罐頭,然後是一捆啤酒。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卻說剛才啤酒只是解渴,正式的喝酒與聊天要用白酒來主打。心中一凜時,酒已經端到了嘴邊。那天晚上照例喝得很多,我和阿信為詩究竟是人與世界的“遭遇”還是“遭逢”爭論不休,頭髮只剩下從前一半的桑子光是呵呵笑著不發一言。酒仍然喝到天明,阿信搖晃著身體裡的酒精去上課,十五分鐘後安排好學生自習回來睡覺。據他說,這個學校只有五百多名學生,卻有三百多人都在寫詩。他的課,無論怎樣上都是好的。詩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乃是盛大之物,詩人總是沒有原則地被寬容和接納。阿信說,在甘南,他才成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