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得我癢癢的,使我渾身發熱。我默不作聲。她神秘而狡猾地莞爾而笑,末了,她對我悄聲說:“喂,怎麼樣?”可是我只是漲紅了臉,笑著,並把臉扭開了,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方特遊戲我們都玩膩了,於是玩起一種繩子游戲來了。天哪!當我呆呆地望著的時候,我的指頭捱了她猛烈的一擊,我感到多麼高興啊,接著我故意竭力裝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可是她卻逗弄我,不再碰我伸到她面前的那一雙手!那天晚上我們還玩了其他遊戲!我們也彈鋼琴,唱歌,跳舞,扮演一群茨岡流浪漢——讓尼爾馬茨基裝扮成一頭熊,叫他喝鹽水。馬列夫斯基伯爵為我們表演了各種紙牌戲法,最後還表演了打惠斯特②,他把牌洗了一遍,將所有的王牌全都分發到自己手裡,為此盧申“榮幸地向他祝賀”。馬依達諾夫給我們朗誦了他的長詩《兇手》片斷(事情發生在浪漫主義全盛時期),這首長詩他打算用黑色封面印上紅色書名出版;我們偷走了從伊維爾斯基門請來的那個小官吏膝上的帽子,叫他跳哥薩克舞來贖;我們叫沃尼法季老頭兒戴上婦女的包發帽,而叫公爵小姐戴上男人的帽子……這一切真是不勝列舉。只有別洛夫佐羅夫越來越縮到角落裡去了,他緊蹙眉頭,一臉怒氣……有時他兩眼衝血,滿臉通紅,好像馬上就要向我們大家猛衝過來,把我們當作木片四處亂扔;可是公爵小姐不時地瞧著他,點點指頭威嚇他,於是他又躲到自己的角落裡去了。我們終於胡鬧得精疲力盡了。雖然公爵夫人,用她的話來說,非常愛嬉鬧,不管怎樣叫嚷她都不怕,但是她也感到十分疲乏,想要休息了。夜裡十一點多鐘開出晚飯;一塊不新鮮的乾酪,幾個用剁碎的火腿做餡兒的冷包子,這些包子我倒覺得比任何酥皮大餡餅都可口;酒只有一瓶,這瓶酒多麼奇特:深色的大口瓶,瓶裡的酒呈玫瑰色,不過沒有人喝酒。我走出廂房時,疲憊和快樂得沒有一絲力氣;齊娜依達在分手時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又莫名其妙地微微一笑。我覺得有一股沉悶而潮溼的夜的氣息向我那熱辣辣的臉上撲來;看來,大雷雨就要來臨了;烏雲逐漸增多,在天空中浮動著,它們那如煙似霧的輪廓明顯地改變著。微風在黑魆魆的樹林裡不安地顫慄,隆隆雷聲在遙遠的天邊某處彷彿在對自己憤怒地發出喃喃怨語。我從後面臺階偷偷地回到了自己的屋裡。我的老僕人睡在地板上,我不得不從他身上跨過去;他醒了,一看見我就說,母親對我又十分惱火,又要打發他來找我,可是父親阻止了她。我從來沒有不向母親道聲晚安,不讓她祝福幾句,就躺下睡覺的。可現在沒有辦法了!我對老僕人說,我自己會脫衣服睡覺的,我吹滅了蠟燭……可是我並沒有脫衣服,也沒有上床睡覺。
我坐到一張椅子上,像中了魔法似的坐了很久……我的感覺是那麼新奇,那麼甜蜜,我坐著,稍微朝四下望望,一動也不動,平穩地呼吸著,只是有時想起了什麼,就無聲地笑笑;有時想到我墮入了情網,愛的就是她,這就是愛情,我心頭不禁發冷了。齊娜依達的臉蛋在黑暗中悄悄地浮現在我的眼前——它浮著,浮著就不動了;她的嘴邊還掛著那種莫名其妙的微笑,兩眼有點乜斜地、溫柔地望著我,目光像在發問、若有所思……就和我跟她分別時那一瞬間的神情一樣。末了,我站了起來,踮著腳走到自己床跟前,小心翼翼地、沒有脫衣服就把頭倒在枕頭上,彷彿害怕劇烈的動作會驚動充滿著我心靈的那一切……
我躺下了,但連眼睛也沒有閉上。我不久就發覺,我的房間裡不斷地射進來一道道微弱的反光……我稍微欠起身子,朝窗子瞥了一下,窗框和那神秘而模糊地發白的玻璃都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來。“雷雨,”我心想;好象已經下過了,但它離得很遠,所以聽不見什麼雷聲;只是天空中還不斷地閃現著不很明亮的、長長的、彷彿有許多枝杈的閃電:與其說它們閃現著,倒不如說它們象垂死的鳥兒的翅膀那樣顫抖著、抽搐著。我跳下床來,走到窗前,在那兒一直站到了天亮……閃電一刻也沒有停止過;這是民間所說的一個雀夜①。我眺望著那片寂然無聲的沙地、那黑沉沉的、佔地很廣的涅斯庫奇內公園,以及遠處房屋正面有點兒發黃的牆壁,它們在每次微弱的閃光中彷彿也在顫慄……我望著、望著,無法離開了;這些無聲的閃電、這些微弱的電光,好像跟我心中勃發的那無聲的、隱秘的激情相呼應。晨光熹微;朝霞象鮮紅的鱗片出現了,太陽冉冉升起,閃電顯得越來越淡了,越來越短了:它們顫抖的間隔時間也越來越長了,終於淹沒在使萬物甦醒而必將到來的白天的陽光中,它們消失了。
我心中的閃電也消失了,我感到極度疲乏,但心緒寧靜……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