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眸中,許久,方道:“可若那徐婕妤真真乃太子安排在父皇身邊的……只怕這些個都算不得什麼。”
華衣男子搖搖頭,呷一口香茶:“不,若陛下果真是聽信枕邊言語之人,便不是天可汗了!”
李泰哼一聲,冷冷道:“別人倒是罷了,只是那徐婕妤像極了母后,卻恐怕父皇他……”
李泰沒有再說下去,突地似有所覺,轉而道:“對了,聽聞前些日子徐婕妤失蹤,此事你如何看?”
華衣男子搖搖頭,終於凝眉:“此事,我倒一時沒有頭緒。”
“那麼,李恪呢?”李泰望著他,那男子笑道:“他整日流連在‘仙淑閣’,精神似也不大好。”
李泰將茶盞一推,撐住額頭:“多留意著他,他……可不是省油的燈。”
華衣男子點頭,品味盞中香茶。
九月,金菊似織,一叢一簇的粉白金黃、深紫流紅,大片大片的菊花,如同蔽蔭下翻舞的亭亭少女,時而靈動,時而靜若處子。
眾嬪妃穿花納錦、濃妝豔抹,午後陽光,縷縷輕盈,並不似夏日的燥熱,倒有幾分清爽。
陣風拂來菊花淡香,沁人心脾。
明絲華蓋遮蔽淡淡金陽,大唐天子巍巍,緩緩踱步在花園之中,身邊跟著楊夫人與韋貴妃,而徐惠只是婕妤,進宮時日又少,只得跟在靠後的位置。
眾皇子公主隨在左右,依次而行,神色各異。
晉陽公主好久未得見如此熱鬧的場面,尤顯得興奮,左右尋著徐惠,見徐惠隱在眾人當中,忙轉身奔過去,拉住徐惠的手:“徐婕妤,你怎的不在父皇身邊?”
徐惠一驚,四顧望去,略略低了身,纖指輕觸嬌唇:“兕子乖,今日不同以往,兕子去陪父皇。”
兕子眨著眼睛,不解。仍舊拉住徐惠的手向前而去,徐惠輕輕掙開,到驚動了李世民,李世民回首望去,但見徐惠面有侷促,不安的望過來,心下竟是一動。
今日,她著一身純白色素淡綾綢裙,淺草色抹衣繡了清菊淡淡,玉顏雪膚嬌柔凝香,高挽雲髻秀麗輕盈,與身旁濃胭豔粉、花枝招展比來,卻更奪盡了這滿園秋色。
眼前無端迷茫,秋水無邊、瀲灩眸心,那女子一雙剪水墨瞳,怎不令他再憶起昔日種種?
這一身清素壓群芳,這一眼明波動春情,怎不是曾深愛女子的情深注視?
記得那天,園色正好,高空明碧,無憂亦是著了雪白的一身,於這百花叢中傲群芳。
只不同的是那日是極好的春,而今……卻已是秋了。
李世民眉間微微一蹙,楊若眉望見,又何其知他心意,連忙向徐惠招呼道:“徐婕妤且過來,這兕子是定要你陪著的。“徐惠微微一怔,薄涼秋風,但覺倏然鋒銳,便如身邊那一道道眼神突如刀刃,彷彿立時便要將自己撕裂。
韋貴妃立在一邊,瞥一眼楊若眉,不悅之色顯而易見,哼,只你會做人嗎?
隨而溫潤一笑,道:“妹妹且來,早聽聞妹妹四歲能書,八歲能詩,陛下更常常贊你才學卓秀,難得這景緻好,姐姐倒是學淺,正想討教些菊花的學問,妹妹便可過來無妨。”
說著,徑自走過去,向徐惠伸出手來,徐惠望一眼李世民,只見他唇角含笑,目光卻是深的。
想著,已被貴妃拉住,便只得順著而去,心中多少也有些故意,畢竟,在他的身邊,誰都是想的。
索性自心裡略去了那一道道眼神,一把把刀。
再者,貴妃與楊夫人話已至此,又誰人不知,實為陛下之意,晉陽公主又是撒嬌,便縱是敢怒,亦不敢有半分作色。
貴妃攜了徐惠的手,卻令徐惠挨近在李世民身邊,看似體貼識意,可徐惠卻分明感到那溫笑的背後,似有尖利隱隱、李世民微笑垂眸,望徐惠面帶流紅,那一雙幽潭似的深眸,便如茫海,蒼然無限,任如何也望不進他的心裡。
徐惠亦舉眸望他,縱已是釋然,可此情此景,卻又不得不令她憶起先皇后那一首詩來,想那作詩之時,定也是這般風淡雲清的吧?
兕子拉住徐惠,天真的笑:“徐婕妤,你會講菊花的故事嗎?”
徐惠一怔,隨即道:“兕子喜歡聽?”
兕子點頭,徐惠便輕輕拍了拍她:“那……我晚上講給你如何?”
兕子看她一會,終是點了點頭。
李世民微微一笑,望眾人目光似皆有異色,心內不禁冷笑,哼,不過是令個婕妤隨在朕之身邊,便會令眾人如此惴惴嗎?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