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誠見她面色緋紅,也不知道是搬東西熱的,還是不好意思了。“沒事兒,我當日行一善了。別這兒杵著了,吃飯去吧。”
“您去食堂嗎?”
“待會兒再去。”梁誠說完,又從煙盒裡抽了一支出來。
這時候,市場部的同事Stefan剛好吃完飯經過他倆,打了個招呼。莊嚴要回辦公室取飯卡,聽見梁誠突然叫住他,也在旁邊站住了。梁誠很客氣地說,可以找人把車門鎖了,下週展會要用的宣傳冊和禮品已經都運完。然後,他指了指莊嚴,又說,她是新來的學生,好多規矩都不懂,下次您事先教教她,免得把東西搞錯了。莊嚴愣在當場,看著那個市場部的同事略有尷尬地笑笑,應承著,走掉。主任,他就是讓我搬了點兒東西,您這是明目張膽的護犢啊。
梁誠回過頭看她,“還不吃飯去,一會兒沒了啊。”說完就低頭點菸。
看著莊嚴走進辦公樓,隨著電動門的一開一合,她的話若有似無地飄散在梁誠周圍,“抽成這樣,您心裡是有多大事兒啊。”最近,匪夷所思的事多了點兒,梁誠看了看抽了三分之二的煙,掐滅了,也進了辦公樓。
從上次梁誠提醒莊嚴郵件署名以後,他沒有再和她同桌吃過飯,一般都是自己一個人。上班的時候,他們聊天的機會不多,走得也不能太近,畢竟一個算是三十多歲的領導層,一個只是二十四五的學生工,有些話好說不好聽,德語跟中文都是一樣的。
午飯的時候,莊嚴還是坐在視窗的角落。她默默注視著剛進食堂的梁誠,買了飯,端著餐盤,似乎往她這邊瞟了一眼,然後就在離餐具櫃很近的地方找了張空桌子坐下了。一會兒,梁誠的手機響了,他急急忙忙地出去,一手擎著電話,一手揣著兜,慢慢走著,走到食堂側門的草坪邊上才停下,看著遠處,不知道想什麼。電話那頭可能說了些什麼,他把頭低下去,看不太輕表情,低頭的片刻,像是在笑,再抬頭的時候,臉上還有些殘存的笑容。然後,他就看見莊嚴注視的目光,愣了一下,似乎是責怪自己毫無意識地走到了她的視線中,便默默轉身沿著原路返回了食堂。
梁誠重新坐回到自己的那張桌子,望向視窗,莊嚴已經不在了,他的心情不明原因地有些低落。他不介意一個人吃飯,他已經習慣了隨便挑一張桌子,就坐的時候跟同桌的陌生人打個招呼,離開的時候說句再見,這挺好。他不介意每天的生活裡除了自己和工作再無其他,這樣自在得有些寂寞的日子,挺好,就算是孤獨不能消除,但是可以控制,自掘墳墓大可不必。
梁誠不知所謂地開導了自己一番,發現心情低落似乎有了明確的原因。本來,他只覺得從有到無無法接受,原來,從無到有也很可怕。
(七)風沒動,幡沒動
展會如期舉行,五天。莊嚴不想曠課太多,請了兩天假,孫自瑤替班。
第一天。
梁誠到得很早。他瞟了一眼穿著襯衫、牛仔褲的莊嚴,問了聲早,開始繞著圈巡視整個展位,直到覺得一切準備停當了才停下來。修長的身影向莊嚴走過來,他用沙啞的聲音說:“你也就是先天條件還湊合,一點兒不重視。你瞅人家這一個個的。明天正裝,高跟鞋,化妝。”他隨手指了一下展臺前走過去的姑娘,“怎麼也得這樣吧。”
莊嚴看了看那個姑娘,哦了一聲,又是一個制服控。本以為自己只是在有中國客戶來的時候充當下翻譯,沒想到也是要站臺的。
梁誠像突然想起什麼來一樣,捏起她掛在胸前的工作牌看了一眼,還是簡歷上那張照片,“就這看門的都沒把你攔下?欠投訴。”身後是背板,面前是梁誠,退無可退。
他說完,揚長而去,把她瞬間的窒息也帶走了。
下午,快閉館的時候梁誠又過來了一趟,問了問Stefan是否一切順利。莊嚴正在給一個高大的胖子發宣傳冊和贈品,梁誠聽著,產品介紹詳細,對答妥帖合理,措辭禮貌恰當。小徒弟,不錯!
第二天。
梁誠依舊到得很早。
“知道貫徹領導意圖了。”梁誠冷不丁俯身湊在莊嚴耳朵邊上說了一句。她反射性地躲了一下,離開熱源。
莊嚴化了妝,黑黑的一頭短髮,小巧的一張臉,白襯衫,黑色及膝裙、絲襪、高跟鞋,打扮得跟昨天梁誠隨手指的那個姑娘幾乎一樣,只是裙子長了些。她剛化了妝不久,她唇上的顏色還飽和,就像水墨畫上一枚小小的朱印。梁誠看著黑白分明的莊嚴,分明有種衝動,跟Tobias交待了幾句,匆匆走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