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眉間透出一縷寒意,厲聲喝道:“姓梁的,你這算不算詆譭朝廷?”
梁天德道:“詆譭不敢當。相反的,我對這朝廷佩服得緊,養了這麼一大群讒言惑君的官兒,還能苟延至今,嘿嘿,厲害,厲害。”嚴剛麵皮陣紅陣白。梁天德卻不正眼瞧他,將一杯濁酒送到嘴邊,抿嘴飲盡。
白樸擺手嘆道:“嚴老弟少安毋躁,梁先生也是心憂時局,別無他意。而今朝廷囿於內鬥,韃子卻在北方大肆徵兵,唉,那蒙哥汗滅宋之心,好生迫切呢!”
“滅宋?”梁文靖吃了一驚,停箸瞪視。
白樸道:“小兄弟不知道麼,韃子兵分兩路,由韃子皇帝蒙哥與其弟忽必烈帶著,厲兵秣馬,打過來呢!”梁文靖心中疑惑:“只聽爹說韃子徵兵,卻沒說要征討大宋。”出一會兒神,問道:“大宋有兵將嗎?”
白樸道:“兵將麼?還是有的。”梁文靖道:“那就對了,書上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兵有將,將韃子打退不就成了。”話音方落,端木長歌忽地嘿笑一聲,道:“好一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可知,蒙古自成吉思汗起兵以來,數十年未嘗一敗,大宋自虞允文破金以來,近百年未嘗一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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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難(6)
梁文靖臊紅了臉,他不善與人爭辯,慌忙移目四顧,卻見白樸手中摺扇正面繪了一幅《太白行吟圖》,背面則是十二行狂草《蜀道難》,筆法峻奇,跌宕不羈。白樸見他望著摺扇出神,便笑道:“小兄弟也喜歡字畫?”梁文靖雙頰一熱,忙道:“我只覺這幅畫特別,能從字畫中看到畫者的心意。”白樸訝道:“竟有此事,說來聽聽。”
談詩論畫本是梁文靖所愛,聞言便道:“這幅字畫雖只一尺見方,但其中的山水人物、墨寶字跡卻像是在萬丈長卷上畫成寫就的,可說畫者本有畫成萬丈長幅的氣魄和本事,落筆時卻不得不拘於一尺白絹,筆間那股不平之氣,可想而知。正應了杜工部一句詩:‘志士幽人莫怨嗟,古來大才難為用’。”
白樸心有所住,聽得入神,只待梁文靖住口,方道:“這幅紙扇,乃是家師當年與我途徑劍門關,一時興起,隨手寫就的。”
梁文靖訝道:“原來如此,令師的字畫本是極好的。只可惜,除了那股狂放不平之氣,這畫裡還有幾分傷痛。”白樸奇道:“何出此言?”梁文靖見他驚奇,心中得意,笑道:“便拿正面的山水人物來瞧,乍看妙絕之至,細瞧卻處處自相矛盾,四分五裂,花與草,山和水,水和人,渾無一處和諧,令師畫這幅畫時,料是心都碎了。”
白樸將信將疑,展開摺扇瞧了半晌,卻不見梁文靖所言的矛盾之處,但想直言不知,大傷自家體面,便含笑道:“家師行事奇特,總是讓人不易明白。小兄弟能見人所未見,委實高明。”他這話不說自己,只說他人,專叫人拿不住把柄。
梁文靖得他稱讚,呵呵直笑,不料門外忽來一聲冷哼,一個聲音喝道:“高明什麼,打爛你小畜生的臭嘴。”話音未落,一溜白光奔向梁文靖面門,梁天德急忙伸手去抓,哪知白光突然變快,梁天德一下捏空,“啪”的一聲,正中梁文靖左頰。
梁天德大驚,心想這團白光來勢強勁,兒子捱得如此結實,十個腦袋也都打破了。哪知定神一瞧,梁文靖不過臉皮微紅,一時更覺驚疑,皺眉道:“小子,你沒事麼?”
梁文靖瞧著案上半隻玉虎,茫然搖頭。卻見那玉虎白玉為身,赤泥點睛,浮凸有致,雕工奇絕,入手溫潤,猶如羊脂。
白樸見那白虎,雷震一驚,失聲道:“這是……”端木長歌雙目瞪圓,那嚴剛則拔地而起,便要追出。不防白樸一伸手,竟將他凌空拽了下來。兩人這一縱一抓,在梁文靖眼裡,均是快得不可思議,嚴剛被白樸攔下,怒道:“白先生,這是為何?”
白樸神色奇特,忽搖頭道:“你追不上的。”說罷又嘆了口氣,“那便是家師了。”眾人無不大驚。
白樸拈起那半隻玉虎,嘆道:“這種暗器手法名叫‘虎頭蛇尾’,快慢由心,看似強勁,中人時卻甚微弱,正是家師遊戲風塵的絕技。”他臉色蒼白,邊說邊向外走,初時步履沉滯,漸自快如狂風,頃刻將不見蹤影。
端木長歌與嚴剛隨後趕上。梁天德父子相視一眼,梁文靖道:“爹爹,咱們走吧。”梁天德搖頭道:“咱們也去瞧瞧。”梁文靖一呆,梁天德卻不容他分說,大步流星,尾隨三人。梁文靖無奈,拼力追上。
奔出一程,忽聽得鴉鳴嘈雜,梁天德心中驚疑,喃喃道:“老鴰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