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側臉,心裡忽地一亮:“東陸有人來!”
大君舉手製止了他。
“是的,有人來。只是來的不是一般人。”大君壓低了聲音,又搖了搖頭。
大合薩看著他的眼睛,覺出了一分敬畏。他跟大君是從小的朋友,當初朔北部的騎兵攻破了北都的城門,成千上萬的戰馬圍著金帳賓士,無數的火把投過來,幾乎把大君和黃金帳篷一起化成火海,大君也照舊操著他的重劍,指揮僅存的伴當武士們死戰。北陸的大君敬畏過誰?大合薩真的不知道,即使有過,也是遜王和欽達翰王那樣歷史上的英雄而已。
他在煙鍋裡紮紮實實地塞上一鍋煙草,點燃吸了一口,捧給了大君:“吸一口?”
大君沉默地接過去,用力吸了一口,嫋嫋的青煙從他鼻孔裡滾了出來,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恢復了以往的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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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東陸密使十三(2)
“沙翰,你說什麼才是世上最偉大的力量?”
“世上最偉大的力量?”大合薩遲疑了一下,“那是盤韃天神的雙手吧?他左手握著劈開天地的斧頭,右手握著可以殺死世上一切生命的寶劍,他雙手握著斧頭和寶劍轉動,每轉動一次,天地就誕生和毀滅一次。”
“這些還用你告訴我麼?我們青陽的孩子,哪個沒有聽過盤韃天神的故事……可是那些人說是星星,那些人說,星天的運轉才是一切的主宰,就是神也無法改變的。沙翰,你相信麼?”
“星天的運轉?可是一切都在盤韃天神的手……”
大合薩忽然止住了,側耳向著背後。他聽了一會兒,忽然起身向那邊奔了幾步。聲音終於清晰起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的歌聲在黑漆漆的夜空中飄著,伴著低聲嗚咽的什麼樂器,像是笛子,可是笛子的聲音卻沒有那麼低沉,像是笙笳,可是笙茄又沒有那麼雄渾。
“來了!”大君也起身。
虎豹騎的武士們互相遞了一下眼神,一齊上前,在大君和大合薩身前展開成半月的形狀,缺口對著大君的方向,半拉開了手裡的角弓。
大合薩摸了摸胸口的短刀。那是前代大合薩傳下來的“熊刀”,據說裡面宿有熊王的靈魂,是柄驅邪的聖刀,他日日配著,卻很少去摸它。他心裡有些不安,不知道為什麼,這歌聲令他覺得不安,安靜中似乎隱藏著什麼危險。
“都靜下來!”大君喝道。
大合薩用心去聽那個男人的歌,卻發覺他唱的一切自己都聽不懂,可是偏偏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在哪裡聽過這種古玄的歌,彷彿從很古老的時代就一直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歌聲和樂器的聲音都近了,遠遠地聽著也還罷了,可是聲音越是接近,大合薩的心就繃得越緊。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分不清那些聲音是從哪裡來的,東南西北,無處不是,像是四面八方無數人在吹奏,唱著古玄的歌。月光忽然投了下來,他抬頭,看見黑雲中裂開了口子,一輪圓滿的月正懸在天空。沿著那道裂縫,整片整片的黑雲裂開消散,星空也展現出來,滿天都是清光。周圍浩瀚無邊的草原上,每根草葉上都反射著星月的冷光。
浩瀚無邊的草原……
他生在這片草原上,卻是第一次覺得草原那麼浩翰,令他不由得不敬畏。
大君按著他的重劍一動不動地看著南方。他的目光恢復了銳利,還是北陸大君的鋒芒。
他目光的方向,地平線泛著藍白色的微光,微弱的光芒中升起了陰影。孤零零駿馬的黑影在光芒中沉默地立著,它背上的主人高舉著巨大的幡。他魁梧得有如巨神,披掛著滿是棘刺的重鎧,像是從古代的壁畫中走出來。雖然只是個剪影,但是大合薩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居高臨下的、帝王般的俯視。
更多的黑影緩緩升起,圍聚在他的身邊,每一個影子看起來都那麼相似。戰馬們噴著滾滾的白氣,武士們調整了隊形。他們賓士起來,風揚起他們烏黑的大氅,他們身上沉重的甲片互相撞擊,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嘩嘩聲,為首的一人高舉著烏黑的幡,幡上有清冷的銀光流動。
大合薩想要退後,卻挪不開步子。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迎著遠來的騎隊。他有些模糊的老眼竟然變得如此銳利,清楚地看見戰馬身上的肌肉躍動、看見馬噴出的絲絲白氣、看見武士們鐵甲的甲片一起一落……
無形的威壓像是牆一樣推到他的面前,他就要喘不過氣來。
為首的武士高舉起幡,停頓一下,猛地插進了泥土裡。大地彷彿都震了一下,武士們翻身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