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是掉到一個孤零零的連日月星辰都缺斤少兩的地方,還能剩下什麼可供追緬?
這個問題不能想。
所以仰脖看了天空一會,紀浩然就逼著自己低頭當剛才眼花了。
他最近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其中最嚴重的一起就是,天氣又開始轉寒了,那種大白天呵氣成冰,到了晚上咔嚓咔嚓的結冰爆響聲就在他們的帳篷外接二連三炒豆子似的響的日子又回來了,能響一整夜,讓帳篷裡睡覺的人非常的睡不安穩。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帳篷比以前小了,除冰的工作量比之前少了很多,不用舉家徹夜不眠的幹活。
在這個沒有天氣預報的時代,浩然非常懷念小宋哥哥那張國字號標準審美的大眾臉。
再後來,是院牆上支楞了一整個冬季,在霜天雪地裡也傲然挺立的跟琉璃似的碗碗花,在某個早上終於零落成泥了。
彼時紀浩然打著呵欠從帳篷裡鑽出來,一邊拍嘴巴一邊伸懶腰,伸到一半忽然發現院子裡看哪哪都怪怪的不對勁,可是仔仔細細的挨排望出去,牆還是那個樹枝圍出來的牆,火還是那個徹夜不熄的火,帳篷也沒變大也沒垮塌,可是紀浩然就是覺得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對勁了。
他在餵飽金鬃順便也餵飽了自己之後才遲鈍的意識到,那是傲放了一整個冬天的碗碗花在一夜之間徹底下臺謝幕,沒了盤踞視野猶如背景一樣堅強頑固的那份晶瑩剔透,可不就是啥啥都不對勁。
當這個認知砸進腦袋裡,紀浩然足足愣神了三分鐘才復活過來,然後嗷得一聲慘叫的聞者驚心,見者落淚。
現在是紀浩然經歷的整個冬天裡最冷的時段之一,碗碗花選在這個時候落英,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正的冬天由此而始?紀浩然眼前一黑差點哭出來,如果這都不是臘八三九,這日子還讓人怎麼過?!
就在這全家人輪番抗擊冰雪眾志成城的時候,就在紀浩然一天神神叨叨的琢磨天氣再冷下去日子該怎麼過的時候,一天晚上,紀浩然被從地底下發出的熟悉的悶雷聲驚醒,他趁著身邊的肉肉不留神跑到帳篷外,院子裡一如既往的只有篝火發出的橘紅色的光,天邊的那顆星早就落了,它只在晚上天黑之後出現那麼一會,院牆外一片漆黑,黑地從後面追上來,咬著他腰上的獸皮往帳篷裡拖。
被七手八腳的壓制在帳篷裡動彈不得的紀浩然模模糊糊的意識到好像每次間歇湖放水的時候金鬃白底黑地他們這一大家子都表現得很敬畏,他們不會出去看熱鬧,圍觀什麼的更是想不要想,並且他們自己不那麼幹同時也嚴格束縛紀浩然不讓他那麼幹,唔,這可真是道德高尚的標竿。
天亮以後紀浩然出門逛了一圈,馬上就明白是什麼引發了昨夜的水文鉅變,他目瞪口呆的看著無數條小溪從森林裡蜿蜒出來,蛇形著流進太極圖似的擁抱在一起的湖水裡,鹽湖水位暴漲漫過間隔開兩湖的堤壩,潰堤的水流傾瀉進間歇湖,意外就此築成。
“這這這這……”浩然指著間歇湖又指著那些從森林裡流出來的小溪說不出話來,扭回頭尋找後援隊。
金鬃瞥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身子一矮,在浩然的驚叫聲中原地連打了七八個滾,然後一躍而起,狠狠抖了抖毛,瞬間下了一場冰涼徹骨的寒雨。
“啊啊啊,你瘋了啊!”浩然一邊尖叫,一邊跌跌撞撞退出金鬃撒瘋的範圍。
但是這個冬天,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過去了。
很久以後浩然才知道,那最後的寒冷大約相當於他以前經歷過的倒春寒,只是北方不種越冬小麥,這種天時上的災荒才從來沒真正進入過他的知識儲備。
回頭數那些一筆一劃刻下的時間記錄,整個冬天歷時一百五十多天,其實真的不算長,可是回頭去看,端得是日日驚心,夜夜動魄……
湖邊不管是野生的還是家養的碗碗花都開始抽新枝,嫩綠的新鮮枝條洋溢著生命的光彩,綠翎鳥又開始早出晚歸一日兩次的震天蔽日,露出鳥山下被他們庇護了一整個冬天的劍龍那龐大的青綠色身體,好像就在一夜之間,浩然從凍得冰天雪地的南極被空投到四季鮮花繁盛的春城,他表情糾結的看看劍龍那能移山填海的巨大身體在湖邊慢吞吞的散步,扭頭看看自己胳膊肘上端坐的寶寶貝貝,這……這簡直就是大象和螞蟻的體型對比麼,這倆小崽子得吃多少東西能鼓出那樣的個頭啊。
但是好在冰消雪融,大地回春,萬物復甦,黑地能給浩然找到很多東西讓他自己還有寶寶貝貝改善伙食。
於是新的問題,來了,他的石鍋被砸碎了。更悲慘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