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道:“原來如此。”韓潮又看了幹曄一眼,道:“大師已將法門寺藏寶的緣由相告,我也不贅言了,說到底夏王李德明,青藏星宿海,對這筆重寶不免都有覬覦之意必得之心。此批藏寶中的各色法器且不提,單單歷年來為了供奉佛骨,皇家民間所捐的金銀珠玉就不只千萬之巨……”幹曄笑道:“這個和尚我清楚,當年唐懿宗向我佛奉獻的金絲袈裟,則天大帝供奉的九重金棺銀停,都為不世之珍。當年家師還曾提過,藏寶裡面有一根四股十二環的鎏金智杖,乃是我佛門至上法器,四諦十二因緣,彰示無上佛法,阿彌陀佛,和尚能摸上一摸,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秦艽笑道:“你這個和尚,把身外之物看得這麼重,釋迦有靈,死後一定把你打入餓鬼道,永世不得超生。”幹曄笑道:“我佛泥塑木雕,餐香飲霂,富貴錢財自然都是身外之物。和尚卻是人生肉做的,大大比不得。”韓潮亦笑道:“俗話說錢可通神,不要說大師,可見神仙都未能免俗。更何況這筆藏寶數目重大,足以復國傾朝,西疆諸國,無論哪一個風聞此事,斷不會置身於外,我們此行不得不萬分謹慎小心。”
秦艽暗忖:“貴門三庭四院只怕也未嘗高明到何處?”
酒足飯飽之後,眾人都有了倦意,過了不多久,一一倚壁睡去。
第二天晨曦未透,六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取道西北,日夜兼程,準備繞過烏鞘嶺去河西四郡。這一條路很是偏僻,路上多是荒無人煙的草灘戈壁,有時候經常可以看到大片的鹼地,一望百里白茫茫一片,寸草不生。這幾日眾人橫穿一個鹼灘,囊裡的清水漸漸告罄,時間久了,人還不覺得什麼,但胯下的馬匹都已有疲憊之態。韓潮所騎的黑馬跳過一個溝壑的時候,前蹄一矬,一跤跌倒在地上。韓潮雖然拉韁提了起來,但坐騎前腿關節已經扭脫,不能再走了。
黑馬跪在地上,疼得低嘶不已。韓潮撫摸一下馬頭,右肘一個屈放,頓時扭斷了黑馬的頸骨。秦艽看得不忍,先走在前面,等韓潮趕上來時,手裡只提著兩個滿滿的皮囊,他伸手拋給秦艽一個,另一個遞給駝背上那人。秦艽沒有拔開塞子,就聞得一股腥鮮的血氣,心裡煩惡,轉手遞給幹曄。幹曄只是一笑,仰起頭喝了幾大口下去,然後傳給徐豐冉,徐豐冉皺了皺眉頭,終於也抿了兩口。韓潮最後搖了搖皮囊道:“這裡原本有條水源,今年黃河大旱,居然枯涸了。前面還有百十多里路,如果一直找不到水源的話,只怕馬匹不能多帶了。”秦艽騎的是一匹紅騮馬,七八日的兼程奔波,早已不復雄駿。它把頭抵住秦艽的掌心,哧嚕嚕地打了一個響鼻,似乎這馬也聽得懂人言,意在哀求。秦艽拍拍馬鬃,輕輕撫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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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節:擒 龍 手(43)
眾人又行了二三十里,摩柯突然在駝背上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沃克瓦(注:梵語水。)!沃克瓦!”韓潮笑道:“有水了。”餘人心情一振,快步向前走去,就看前面逐漸有了一些稀疏的雜草,等走了大半個時辰後,一大片白漠漠的草灘展現在眾人面前。因為時值寒冬,草灘下的窪水都結成了冰,西風掀起一叢叢的蘆草,大片的碧石冰晶就掩映在其中。
幾人鑿破冰層,從裡面汲出幾袋子冷水來,先飲了馬,然後攏草點燃一堆篝火。幹曄精於食鑑,烹調的手段也頗為高明,而且最難得的是食不厭精,工不厭勞。他從地裡掘出一些蘆筍,再將肉脯撕碎,煮了一鍋的筍尖肉絲湯,還把馬血煮切成塊,投入湯中佐味。那蘆筍冬天枝莖幹枯,所有養分都集中在根芽上,比之新筍還要鮮嫩肥美,除了摩柯茹素,其他人都大快朵頤。把鍋盔撕成小塊,浸在肉湯中來吃,更是風味別具。
星宿海少宗姓君名自天,吃完之後也不禁道:“大師這樣的人才,做和尚真是可惜了。”幹曄亦笑道:“少宗過獎了,人有歹活,也有好死。這個和尚嘛,自然有做的苦的,像摩柯大師一樣;也有做的快活的如小僧這般。摩柯大師苦中見樂,小僧我是樂中見佛,佛陀說:‘似這般快活,我也不如你!’呵呵。”摩柯不但不生氣,還向他施了一禮道:“師兄高見。我不如你,不過你仍不及佛陀。”幹曄笑道:“出家人打個誑語,不必認真不必認真。”
君自天又道:“只是有一點可惜了。”“哦?”幹曄道,“少宗請指教。”君自天冷冷笑道:“可惜沒往東南再行上幾十裡,聽說那裡有一條野狼溝,裡面的青皮狼也不多,不過三兩千。大師肯殺身佈施,說不定佛陀也不如你。”眾人面上均不禁變色。原來秦艽也沒注意,聽他這麼一說,凝神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