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輕狂,最是沒有心計又莽撞的時候,說出的話就是事實,故而最為傷人。
少施氏也覺得有些氣喘不過。
張氏聽出其中的蹊蹺,心道,領這個混小子來還真對了。
她不依不饒坐下來:“我家小妹雖然亡故已久,但是正室之位不容他人侵犯,我等是林府貴客,文嫻妹子若不懂待客之道,那這府中中饋不放換個人管吧。”
即便是正室的孃家,也不管到她婆家的中饋之事吧?
少施文嫻知道張氏這是挖苦,她終於也忍不住了。
水眸一瞪,就要發作,這時有小丫鬟跑過來。
小丫鬟個頭很高,露著兩顆小虎牙,臉面生疏,她一進來並沒有給自己請安,而是直接奔向張氏:“您一定是大舅母,小姐讓奴婢來拿嫁妝單子。”
除了周敬之,大家都沒見過這個人。
張氏有點懵,抬頭審視這個傻大個:“你是誰?”
週一嘻嘻笑道:“大舅母,我是週一啊。”
還週二呢,張氏看看周懿之和周敬之。
周敬之氣頭上不肯說話。
週一打量一下屋裡的人,也沒見到什麼外人。
她笑道:‘奴婢自小跟在小姐身邊,與小姐一起在廟中長大的。“
“你是奶孃的女兒?”張氏驚訝的站起來,細看這個小姑娘,高她一個頭,她依稀記得點林孝珏奶孃的樣子,和這姑娘對不上號。許是長得像父親。
張氏終於見到林孝珏的人了,問道:“小姐可好。”
週一想著小姐的叮囑:“小姐好著呢,小姐讓奴婢來拿嫁妝單子。”
不來見人,就知道要嫁妝單子,這多不給舅母家面子啊。
少施氏心中終於出了一口氣,她推測的,定時老三那個丫鬟唆使的,一說到錢的時候,就什麼舅舅家都不重要了。
張氏明顯聽見了少施氏的不屑。
她剛要再問。
周敬之已經不耐煩了。她扒著大伯母的手:“給她,給她,是不是跟她爹一個樣?貪慕虛榮,咱們周家沒這樣的親戚,回家回家。”
一快錦布被他翻出來拍在週一胳膊上。
然後這死孩子就不由分說拉著大伯母往外走。
“你這孩子……”
“走了,再不來了。”
“周敬之……”
“大哥你也別煩。”
三個人像唱戲一樣推搡出去了。
“奴婢送你們啊。”週一笑呵呵的追過去。
少施氏目送四人離開廳房。想想又不對,那丫鬟顯然沒把她放在眼裡,當她這是城門呢?
“把她給我叫……”回來兒子噎在口中,那丫鬟說她是去送周府的人,若是劫回來,以張氏的作風又要鬧上一會了。
算了,少施氏心中煩悶垂下手,有丫鬟在其身後小聲道:“老夫人沒大礙了,大夫人一直守在屋裡呢。”
忘了矯情的婆婆了,又要被大夫人編排不孝順。少施氏心中越煩堵得慌。明顯的是一盤好棋子,周府的人也明顯對林孝珏有了意見,可為什麼這麼亂呢?
月上柳梢,張氏給周光祖換衣常服。
這夫妻。關上門才是夫妻。才能說悄悄話。
周光祖問張氏:“我看您心事重重的。在林府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最後一刻釦子扣好,張氏去桌邊把周光祖準備看的書放在最上層,然後看著他道:“孝珏不是啞巴。據敬之說,人也好好的。”
這事有些突然,周光祖走過去面對著夫人:“林世澤都說孝珏有不足,所以要嫁給病秧子,我也就不好說什麼。”
張氏沉吟一下道:“有沒有可能,是孝珏故意瞞著大家的?”
周光祖訝然的看著夫人。
張氏給他搬出座椅,示意他坐下來,然後按著他的肩膀道:“寶兒走的時候咱們正在去巴陵的路上,這孩子在京城無依無靠,林老太太還一直視她不詳,想也知道那日子多難過了,若還像寶兒在是那麼隨性,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周光祖眼淚莫名就出來了。
“都是我無能,連妹妹和外甥女也保護不好。”
張氏對著他的背,沒聽出他的哭泣。
她嘆息一聲:“咱們家是遭了劫難了,一家人都不好過,這是命,既然是命老爺也無能為力。”
周光祖泣不成聲:“還是我無能。”趴在桌上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