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其是荊襄名士,南方高門和降臣士紳認可的才子,加之其才學出眾,頗得青睞,漸漸成為朝堂上南方士族的代表人物。
但高處不勝寒,朝堂上南人顯貴不多,僅僅只有他和蕭瑀、虞世南等寥寥數人。
如今虞世南退養臥病在家,蕭瑀出身南梁皇族,與他關係算不上格外親厚,是以岑文字有時候會覺得力不從心,獨木難支。
虞世南辭官,謝逸上位,岑文字全都看在眼裡,自然明白其中緣故,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可這才沒過幾天,謝逸便下獄了。
其家眷是杜伏威後裔,還牽涉到了行刺不軌之事,相當棘手。
但岑文字憑藉著其敏銳的政治嗅覺,和長孫無忌一樣,很快發現了一些不妥之處,並且推演了事件可能的結果。
本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原則,他是想救謝逸的,這毋庸質疑!
但該怎麼救呢?上疏求情。或者像盧國公程知節那樣直接為之說話?
旁人可以,但自己不能。作為中書侍郎,身居中樞要職,必須謹言慎行,稍有偏頗,只會適得其反。
岑文字這幾日一直在留意朝臣奏疏,希望從中發現契機,他相信李二陛下也希望有這麼一個契機。
然而很可惜,除了來自各方的彈劾奏疏,什麼也沒有。
到了晌午。岑文字不得不失望而歸。
剛進府邸沒多久,僕從便來通報:“阿郎,鄭娘子求見。”
“鄭麗琬?”
“是!”
岑文字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幾日長安城裡的傳言他自然有所耳聞,鄭麗琬此行的目的也容易推敲。
“你去告訴鄭娘子,就說我不在。”雖然都想救謝逸,但方式不同,岑文字覺得自己並不適合直接出面。
“是!”僕從應允一聲,遞上一個信函。輕聲道:“阿郎,有人送來一封書信。”
“送信者何人?”
“是一個稚童送到門房的,上面寫明由您親啟,門房便收下了。”
“好。你去吧!”岑文字一擺手,順手拆開了信封。
一絲淡淡的幽香之後,幾片枯萎的花瓣掉落出來,還有一張二指寬的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猶記江陵暮春時,杜若謝盡悲嘆遲!
剎那間,岑文字渾身一震。神色大變。
他雙手顫抖著拾起枯萎的杜若花瓣,然後舉到鼻頭輕輕一嗅,四十歲的中年男人竟然眼眶通紅,泛起淚光。
岑文字緩緩閉上眼睛,思緒彷彿回到那年的江陵,看了一片盛開的杜若,幽香怡人。花叢之中,輕紗裙襬從花叢中奔過,清純可人的笑,還有那銀鈴般的笑聲彷彿依舊清晰可見。
原以為這朵美麗的杜若已經徹底凋謝,碾入泥塵之中,沒想到今日竟有見到,只是枯萎了……
枯萎又如何,花不在了,人還在就好,就好!
岑文字又拿起那張二指寬的紙條,看著上面熟悉的娟秀的字跡,回憶往昔,更是神情激動。更是悔恨不已,拳頭緊握,指甲扎進肉裡似也未察覺。
良久,岑文字才慢慢收懾心神,思緒回到紙上的這句話,尤其是後半句——杜若謝盡悲嘆遲!
其中“杜”、“謝”二字明顯更為濃重,似乎是特意突出,意有所指。
岑文字智謀高遠,思緒敏達,細看一眼便明白其中意味,杜、謝指代何人瞭然於心。更明白紙張的真實意思——莫使杜若花謝去!
他很詫異,她和她們應該沒有聯絡才是,何以……難道是?驀然之間,岑文字心中有了些許猜想。
到底是何緣故,他已經不想深究,但只要是她的叮囑,自己都當盡力。當年在江陵已然錯過一次,這一遭豈能在悲嘆遲?
這件事,已經不是南方士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一個層面;還有埋藏心底多年的怨恨,還有悔不當初,同仇敵愾……
為此岑文字不惜違背素來堅守的原則。
“來人!”
“阿郎有何事吩咐?”
岑文字沉聲道:“派人去追上鄭娘子,就說我知其來意,不便直接出面,但會盡力而為。”
“是!”
“還有,輕車簡從,我要出門一趟。”岑文字又補充一句。
……
鄭麗琬來岑文字府上拜訪是有原因的,她是在尋求幫助。
在大理寺見過謝逸,天花防治或有眉目,將會是謝逸保命的手段之一。但想要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