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嘴邊殘餘著藥汁的苦味,苦的好,苦的好啊!能感覺到苦,這說明自己還活著,還有知覺。
“皇上醒了。”趴在他枕邊的夫人驀地起身,此人正是曹貴妃,正要命人宣太醫,承平帝搖頭止住了,說道:“朕沒事,端一盞溫水來。”
驚聞齊王遇刺那天,承平帝就昏厥過一次,一個時辰後醒來,他逼著太醫說了實話,每日藥食調理著,他這幅身體還能撐兩年,可是他的公務太過繁忙了,這兩年的期限,便要打個對摺。
承平帝喝完了水,問道:“什麼時辰了?”
曹貴妃看了看沙漏,說道:“剛過了子時。”
“都這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回去歇息?”
曹貴妃嘴角一滯,而後說:“臣妾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不如在這裡陪著陛下,慢慢的竟然也能迷糊一會。”
齊王死後,承平帝的心裡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塊,可想而知曹貴妃是多麼悲痛,整顆心都要被掏空了吧,如何睡的著。
承平帝說道:“多點亮幾盞燈,朕和你說說話。”
三盞宮燈亮起,曹貴妃臉上的倦容和悽容顯露無疑,鬢髮微松,也就這幾天,白霜已經悄然染上去了,目光如曠野般荒涼,見承平帝怔怔的看著自己,曹貴妃說道:“臣妾蓬頭垢面的,失儀了。”
“無妨的。”承平帝嘆道:“真想不到啊,最後陪朕一起老去的,是你。朕十七歲和先皇后結為連理,那個時候,朕和先皇后都以為可以白頭到老,最後一起老死在封地處,那個時候朕以為,如此相守一生也還不錯,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可後來——咳咳。”
話說的太急了,承平帝猛咳一陣,曹貴妃又是捶背,又是遞水,好容易止了咳,承平帝躺在引枕上繼續說道:“可後來,朕還是捲入了儲位之爭,朕登基為帝,朕的皇后卻鬱鬱而終,朕送走了她,蓋棺的時候朕對皇后說,你先睡吧,再過二三十年,朕就來陪你了,永遠陪著你。”
“再後來,朕送走了大兒子(即肅王),今年,朕又送走了么兒子,朕昏迷的時候,夢到他們三個,皇后還是當年做王妃時候的模樣,她手裡抱著一個嬰孩,那嬰孩和么兒小時候一模一樣,大兒子站在她身邊,大兒子是少年郎的樣子,他對朕說,父皇啊,連六弟都來了,您什麼時候來陪我們呢?”
曹貴妃大驚,“皇上!”
承平帝嘆道:“朕在想,皇后、大兒子、還有么兒的死,其實都怪朕啊!朕沒有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朕為了穩固江山,讓皇后忍氣吞聲,受了多少委屈;朕眼睜睜看著長子野心一發不可收拾,差點釀下傾國之禍;朕貪圖父子天倫之樂,寵愛么兒,他卻成了別人玩弄權術的棋子,十四歲就走了。”
“早知如此,朕就應該狠狠心提前給他行冠禮,封一塊藩地給他,以後雖父子不得相見,可是他至少可以活下去,娶妻生子,等朕歸天了,他接你去藩地做太妃,你在一群孫子孫女的陪伴下老去。”
聽到這裡,曹貴妃心有所觸,已經乾涸的眼淚又滴落下來,她哽咽道:“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沒有管束好孃家人,外甥在家鄉為非作歹,口出狂言,才被人抓到可乘之機,害了臣妾的孩子。”
曹貴妃得寵後,並沒有把曹家接到燕京,一來是她對曹國舅這個過繼的弟弟沒有什麼感情,只為父母牌位前有人上供香火,二來就是擔心外戚行事不當,被人抓到把柄,乾脆命曹家留在千里之外的成都,賜給財物田地養起來,卻沒想依舊防不勝防。
曹衙內強搶不成,口出妄言後,此事迅速在燕京傳播開來,曹貴妃大怒,派人去成都訓斥曹家人,並著力調查曹衙內身邊人,曹衙內的一個狗頭軍師,還有一個寵妾神秘消失,據曹家人說,這兩人也就是最近五年來曹家的,平日裡,這狗頭軍師煽動的曹衙內鬥雞走狗,無惡不作,寵妾更是把曹衙內迷的一年進不了幾次正室夫人的門。
曹國舅生來懦弱老實,不敢往死裡管束這根獨苗,他也不知道兒子怎麼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且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嚷嚷出來。
種種跡象表明,曹家早就被人盯上了,事發僅僅一個多月,齊王就被刺身亡,五個躲在獵場的刺客得手後咬了藏在牙齒處的藥丸自殺,當錦衣衛揭開刺客屍體的面具,發現這五個人的臉都是被強酸物質毀過容的,而且鼻子和耳朵都割掉了,根本無法辨認其原來的相貌。
不僅如此,刺客毀容、割鼻、斷耳的傷口早就癒合了,留下不人不鬼的面容,太醫根據疤痕推算,刺客們毀容的行動應該在兩年前,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