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再放開,再沒有勇氣去拔,只是哽咽道:“我看見了……疼麼?是不是很疼?”
他沒有立刻回答。
我疑惑將目光轉向他,他也正愛恨難辨地盯緊我。
四目相對,我頓時明白,他不是在問我有沒有看到他的傷,而是在問我有沒有恢復視力。
我聽得到他說話,看得到他傷勢,自然印證了拓跋軻說我裝聾欺騙他的話。
低一低頭,我看著山道上飛快趕過來的拓跋軻,心底漸漸荒涼激楚,“把我交給拓跋軻,換回你因我失去的所有吧!”
手上一緊,已被拓跋頊執住,迅速拉向山頂。
只聽他清晰地說道:“阿墨,我已經放棄所有。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所有。”
心裡一下子熱得漲痛,從胸口上湧,然後熱力盡在眼底氾濫。
他已放棄所有,我便是他的所有。
我可以相信麼?就像相信當年那個發誓不會再要別的女人的純淨少年?
這天底下,最複雜最善變的,就是人心哦!
二人相扶相攜著,好容易爬到了山頂,卻一齊吸了口冷氣。
天很高,雲很淡,青山格外蔥鬱,更顯得眼前的斷崖格外幽深。
冀望於翻過山頂後一時脫開他們的視線,好找地方藏身,誰又想,山頂居然是一處斷崖!
和別處不同的是,這裡的斷崖四處有開鑿過的痕跡。青州自古產玉,尤以絕壁峭崖處玉石最多,質地最佳。我們只見了此處有人行過的山道,卻沒想過這是採玉人前往絕斷崖下采玉走出來的路!
負東風,似被前緣誤(一)
“阿墨,我們逃不了了。”他向崖上張望了一下,身體微微一晃,向我嘆氣,“你怕不怕?”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我們的來路,點點滴滴,都是拓跋頊傷口浸透衣料後滴落的血跡。即便這裡不是斷崖,我們也逃不了。
“我怕,我怕疼,我也怕死。”我回答道,“可我更怕一再給人背叛。”
他便不說話,將我緊緊地擁到懷中,胸口起伏得極劇烈。
我從他的臂膀旁向後看去,他背上的長箭依然依然深深紮在他的血肉中,隨了他的呼吸,箭羽正微微地上下顫動。
他的袍角還在滴著血,山風揚起時,那袍角便獵獵地飄到斷崖外的虛空處,連帶著我和他,都像在秋日枝頭的黃葉,隨時要飄落下去。
袍角上的血珠隨風盪開,無聲跌落深谷,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和著春日溫煦的樹葉清新氣息,徐徐地在空氣中縈纏。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已在山風中漸漸清晰,而拓跋頊抱著我的手臂,也越來越緊,快要將我收束得透不過氣來,而他的傷處,鮮血也便滴落得更快了。
“九弟,又在犯什麼糊塗?”拓跋軻的聲音從容傳來,聽來居然很是輕鬆,帶了幾分誘惑般的溫和輕笑,“快到朕身邊來,朕不怪你便是。”
拓跋頊的手臂鬆了一鬆。
我趁勢轉過臉,望向拓跋軻。
十餘名貼身近衛簇擁下,他站在距離我們一丈開外的地方,臉上果然有明朗而溫暖的笑意,但一雙藍眸寂若深海,隨時可能攪起一***大浪,將人捲入其中,打得粉聲碎骨,死無全屍。
我向後退了一步,腳下石子索索地往下掉,掉到再不知有多深的幽谷中,不曾發出半點回音。
拓跋頊挽著我的手掌頓時一緊,歉疚擔憂地望著我,然後望向他的兄長,“皇兄,一切都是臣弟的過錯,請皇兄……處罰臣弟,恕過……墨妃。”
墨妃……
我說了我怕給人背叛,他還是打算再次將我推到拓跋軻手中!
“好,看她也吃了不少苦頭,朕饒了她。你先過來!”
拓跋軻並沒有猶豫,很快地答應。
他真會饒我?
我不信!
他只是疼惜他的弟弟,怕他在傷痛之際跌落山崖去,暫時用這話來敷衍他,哄他離開崖邊而已。
他一定會饒了拓跋頊,可一定會不饒我。
逗引他的弟弟叛逃,這個罪名,已不會是處死我這麼簡單了。
上次是毒死我,沒毒死就把我弄瞎,弄聾。
這一次,會是什麼?
可笑拓跋頊竟似不懂得他哥哥的用心,居然垂下頭,低聲下氣地勸我:“阿墨,你……你便先跟著皇兄好不好?我以後……以後再和皇兄商議……我和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