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曾問他是什麼藥,立時俯下頭就著他的手一氣喝了,也沒感覺出是什麼味道來,但灼疼的嗓子總算舒適了些。
他已取了一枚糖塊塞到我口中,笑道:“出門在外,沒有蜂蜜和酥糖,就這個先將就吧,潤一潤,便不澀了。”
我含在口中,猶自滿心疑惑,遲疑道:“三哥,你……你怎會在這裡?”
他被我一問,似有點尷尬,輕咳了一聲,才微笑道:“阿墨,你也有意想放三哥出來吧?讓掌握京城一半兵馬的唐寂出入頤懷堂,為的不就是給他機會麼?”
我頓時怔住。
我只想找個可靠的人確保我離京時蕭寶溶能夠安全無虞,卻絕對沒打算放他出來重新掌權。
我實在沒法想象,惠王一系重新崛起,會對已經穩定的大梁朝廷造成怎樣的影響。
“唐寂……背叛了大梁?”
我握緊衾被,沙啞問著。
蕭寶溶靠近著我,輕撫著我的肩膀,望著我的神色,柔聲道:“阿墨,天臨帝已經駕崩,難道你要他們效忠將你出賣給北魏人的太子蕭楨?”
我慢慢將眼睛轉向他,“太子蕭楨呢?”
“死了。”蕭寶溶眉宇蘊著怒意,卻將唇湊過,在我額上輕輕一吻,才道,“這小畜生,出賣了你,居然還敢到尉遲瑋那裡,逼著不許發兵救你。當時我還沒趕到尉遲將軍處,他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延誤了兩日,等我到了,才向蕭楨出了手。可恨又多讓你吃了幾日苦。”
他語中的憐惜與疼愛一如既往,幾乎又要迫出我的淚來,只想像少時那般,依在他的懷中,萬事不理地享受他帶給我的溫暖和富貴。
可我到底不再是不懂事的文墨小公主了。
我是南朝飽經災劫憂患看盡風雲變幻的安平公主。
抬起溼潤的眸,我凝視著他清明的眸子,低聲道:“三哥,明知天臨帝有險,尉遲瑋為什麼不發兵馳援牛首山?到底天臨帝駕崩在前,還是三哥身受羈繫,卻決策千里之外於先?”
我的聲音雖不高,蕭寶溶卻不自在地別過了臉,只將微涼的指尖搭到我的手背,似比以往更要涼些。
許久,他才緩緩道:“對不起,阿墨。我有些事瞞了你。在我被遷入頤懷堂不久,唐寂、晏奕帆等人就和我暗中有所來往,雖然很少有機會見面,但朝中許多事,我還是知道的,他們也願意找機會幫助我重見天日。”
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些,他的聲音愈來愈低沉,也愈來愈溫柔:“阿墨,我可以繼續忍受幽禁,忍受孤寂,忍受他人冷嘲熱罵,可我實在不能忍受……我的阿墨將我撇下,獨自去面對外面的刀光血影……擋在你前面的人,應該是我……”
他的唇再次抵上我的額,這次卻沒有一觸即放,反而將手腕也環到我腰間,柔柔地撫著我的腰線,連眼底水晶般的透明也瀲灩起來。
我驀地慌了起來,顧不得細思量他的話語,下意識地閃避著他,低聲道:“三哥……三哥,我們……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做最好的兄妹比較好罷?”
蕭寶溶眼底不知是慍怒還是好笑,清朗的氣息溫溫地繚繞在我脖頸處,低低道:“阿墨,經了昨日,還叫我把你當妹妹看待?”
“昨……昨晚……”
昨晚竟不是夢?
那個與我歡/好的男子,真的是蕭寶溶?
想想也是,朦朧間的遷就和憐愛,舉止間的從容與嫻熟,原只有姬妾成群卻待我如掌上明珠的蕭寶溶能做到。
他是如此清潔的一個人,才讓我並沒有被玷/汙或弄髒的感覺。
或者,反是我弄髒了他吧?
當時我一身汗水淋漓,披頭散髮,如瘋婦般被帶到他跟前……似乎根本不曾有過洗浴的時間和機會。
紅了臉轉過頭不敢看他時,他已輕輕一笑,吻上前來。
心口哆嗦得厲害,腦中則被塞了棉絮般凌亂著,冰冷的手足猶豫著只想推開眼前的男子——是男人,而不再是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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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歌,行雲與誰同(四)
即便是這樣的時候,蕭寶溶也保持著他的溫厚蘊藉。他並不強我,只是苦惱地皺眉道:“阿墨,你當真只將我當哥哥麼?”
哥哥……
電光火石間,腦海裡閃出了拓跋頊清好俊秀的面龐。
蕭寶溶不是我哥哥,拓跋頊才是!
我可以喜歡所有的男子,獨獨不能喜歡拓跋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