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將清涼安謐的氣韻揮灑而出。
再多的冰塊,也不如那指尖微顫抖出的一縷清音,更讓人心靜神寧,如端坐於月光之下,涼風習習,忘了酷暑,忘了炎熱,也忘了滿懷的功利和紛爭。
我早擱下手,不再取食荔枝,悄悄倚到琴案邊痴坐聽琴;永興帝輕緩地走回榻前,倚臥於冰簟之上,仍似煩燥不安,手指卻輕輕敲在榻上,應和著寒潭幽泉般寂寥而清澈的節拍。
其實只是一曲很普通的《杏花雪》,只是在蕭寶溶那等絕俗的心境和琴藝彈出,落花漫淡時裡,有春日的留連,有落花的感慨,還有質如冰雪的優雅和清冷……
正聽得出神之際,殿外忽然嘈雜。
竟是吳皇后和男子爭吵的聲音。
永興帝皺眉,蕭寶溶顯然立時也分了神,竟連連拂錯了弦,只得停住,疑惑望向永興帝。
簫初靜,還報夜來風(二)
永興帝已揚聲道:“來人,瞧瞧去,發生了什麼事。”
卻已懶洋洋不願親自起身檢視他的結髮皇后了。
內侍忙應聲而去,不一時便滿頭大汗跑進來,急急回稟:“皇上,宮廷衛尉唐寂大人,不知為何抓了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月嬋,欲要叩見皇上,皇后娘娘惱了,在與唐大人爭執。”
此時琴聲已寂,四下裡香霧緲嫋間,只聽得吳皇后尖銳的嗓音清晰傳來:“唐寂,你真當吳家完了,本宮也已廢黜麼?敢這般落井下石,連清寧宮的人都抓!告訴你,憑你一小小的宮廷衛尉,不過一句話,本宮便可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憑她吳皇后一句話,便讓一個品階不低的武官死無葬身之地?
她氣急敗壞之際,倒沒忘了以前的威風。大約跪了這麼久,早就委屈透了,打算借了這個由頭衝到永興帝跟前撒潑訴苦?
好吧,你再威風些吧!
我想笑,忙竭力忍住,信手搭上弦,隨手地輕挑慢撥,錚錚嗡嗡,極悅耳明亮的聲音,彈跳中帶了愉悅的笑意。
蕭寶溶驀然抬頭,眸底明光在我臉龐一掃而過。
我微抬下頷,給他一抹只他能看清晰的輕微笑意。
樂由心生。蕭寶溶是高手,應已聽出琴絃上迸出的那抹愉悅。
永興帝到底再也無法靜臥,皺眉道:“去,把唐寂叫進來!”
他又轉向蕭寶溶:“三弟應該認識這個唐寂吧?”
蕭寶溶寂然無波地從我臉龐滑過,沉吟道:“唐寂?臣弟聽說過他,以往入宮時遇見時常有宮中武衛過來行禮,應該見過兩三次吧?不過……委實不知他是哪一個。”
永興帝的眉擰得更厲害。
大約原來猜測唐寂可能也是幫著蕭寶溶才與吳後為難吧?
可惜,蕭寶溶確實不認識唐寂。泉興侯出事,與沈家有關的親友很多受了牽連,因此唐寂極小心,連知曉他和沈訶若是表兄弟的人都不多。
唯其與蕭寶溶無關,所說的話才愈發可信……
唐寂很快踏入大殿,卻是個身材矮胖卻異常孔武的虯髯漢子,拜見永興帝后即刻回稟道:“因近日朝中頻有事端,臣忝為宮中衛尉,恐怕皇宮之內受牽累,近日加派人手防守巡視,尤其夜間、午後人煙稀少時更加留意各處動靜,方才有衛兵發現有煙氣自清寧宮配殿逸出,這麼不早不晚又是個大熱天的,衛兵擔心是走了水,衝進去看時,發現了侍女正在……燒燬一些奇怪的東西。”
“什麼奇怪的東西?”永興帝將眼睛投向了殿外。
簫初靜,還報夜來風(三)
吳皇后一身素色單衣倚於門閭,滿臉赤紅,正驚疑不定地望著唐寂遞向永興帝的東西,然後又疑惑望向畏縮站另一側門邊的宮女月嬋。
可惜她這位貼身宮女此時已六神無主地四處張望,並不與她對視,更無法猜問事情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