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巍巍地在血肉裡抖動,殷紅的鮮血緩緩浸潤入木質的斷齒中。
隨侍在房中侍女猶豫了一下,終於上前來,幫我拔出斷齒,拿帕子給我拭去鮮血。
我盯了一眼她那不鹹不淡的神情,自己用絲帕緩緩地纏繞著。天青色的絲帕,繡的是青翠蘭草,印上一排四五個血點,慢慢洇開,順著絲線延伸,如緩緩綻開的薔薇。
正冷冷看著那血花開愈豔愈烈的時候,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目光輕掃,已見著吳德略彎了腰,領了一群人過來。
“管公公,請!”吳德側身閃在一旁,將一個北朝裝束的內侍總管模樣的人引入。
他們身後尚跟了數名侍女,個個身材高大,看來竟比江南的男子還要健朗幾分。我也曾聽說過北方人比江南人要粗獷些,可也不至連女子也全都高大成這樣吧?
那個瘦高個兒的中年內侍,吳德稱為管公公的,正略帶疑惑地望著我。
想起吳德可能向魏帝編排我的“劣跡”,我在氣悶中頓悟,這些高大侍女,怕是特地選來對付我的!
以弱示人……
斂了絲帕,我站起身,帶了畏怯,往後退了一步,背脊用力靠上了妝臺的邊緣,硌得生疼。
“吳大人,這是……”我驚惶地睜大眼珠,將指甲將方才刺破的肌膚上一摳,疼痛之中,淚影頓時泊起,含在長睫前,隨著我的眼珠轉來轉去。
幾名侍女已走到我跟前,個個牛高馬大,我本就繼承了母親的纖巧單薄,加之身量尚未長成,才不過她們肩高,這樣淚光盈盈地地和她們站作一處,我不知道會是怎樣一種對比。
那中年內侍眼光只在我臉上一轉,已指住我問吳德:“這位就是南朝那位能舞刀弄劍的文墨公主?吳大人,你沒弄錯吧?”
看來吳德還怕我一怒刺殺魏帝,說得比我預料得還要誇張。依舊凝著淚,我瞧向吳德,倒要看看他怎麼說。
吳德也正盯著我,眼底迷惑中帶了警惕,到底不好再改口說我心機深沉,只得乾笑道:“咳,到底大國威儀,咱們公主也敬懼幾分哪!”
魏是大國,齊是小國麼?南北對峙已有百餘年,若真有甚大小之分,北朝怎不將南朝吞併了去,反而諸胡內鬥,比南朝要更混亂幾分?
鳳幃深,誰道是銷 魂(三)
若是以往,我早該以公主的身份指著吳德斥罵了,但我如今只是看著,帶著淚光悲哀地看著這個齊國使臣,為了保住能讓他們吳家富貴綿長的太子,在魏國的閹豎跟前丟盡了大齊的顏面。
吳德已走上前,維持著乾笑向我依禮參見:“公主,這是魏國皇帝身畔的管公公。”
那中年內侍已經堆上笑來,屈身行禮:“公主,老奴管密,見過公主!”
“快……快請起……”我小心地望一眼吳德,又往後退縮了一步,輕輕道:“以後還要管公公多照應呢。”
管密起了身,瞥我一眼,依然笑著,聲音越發地柔和:“公主,這便請公主移駕,前往皇上駐蹕之處吧!”
明知禍事,卻躲不過。
我順從地應了,我握了帕子拭了拭淚水,勉強向吳德一笑,柔聲道:“吳大人,回去轉稟大皇兄和皇嫂,讓他們好好保重身體。阿墨會記掛他們,永遠記掛著他們!”
說到最後一句時,我差點隱藏不住自己的恨意,嗓音尖厲起來,忙將絲帕捂了唇,只作強忍著嗚咽,然後丟開一臉茫然的吳德,當先踏出了房門,那些本打算抓住我或捆了我走的侍女,只能垂了手跟在我身後,看來的確像是我的侍女了。
據說廣陵目前駐有十餘萬北魏兵馬,但魏帝拓跋軻所住的原廣陵府衙中並未見到多少官兵,仗劍執戟的衛士卻是不少,看來身手俱是不弱。
我雖有侍女隨行,但北魏顯然信不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