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難你。”
渾渾沌沌告退走出,已見到迴避在門外的管密正在衝我笑,連皺紋都在夕陽餘輝下顯得格外柔和。
我窘迫地走過去,低聲道:“皇上並沒說找我什麼事。”
管密笑道:“能有什麼事?老奴趁空兒告訴了皇上,說您惦記著他呢!皇上便留了心,特地又叫你來見了一面。——呆會便起營連夜離去了,怕真要有些時日見不著了。老奴也要跟在皇上身邊一起走,公主,你自己保重吧!”
我傻眼。
就為我打聽了一下拓跋軻的行蹤,就是惦記他了?我還惦記著啥時取他的人頭呢!
這話自然說不得,還得紅著臉謝了管密,道了珍重,才好離開。
拓跋軻離去,終究讓我輕鬆多了。這人太過強悍,在他跟前戴著面具說話,那種巨大的壓迫感的確迫得我有點透不過氣來。
這日晚間,府衙果然一下子少了很多人,想來外面的駐兵應該也已盡數拔營而去。難得魏軍紀律嚴明,魏帝和主力軍隊雖已離去,府中乃至整個廣陵,佈防依舊嚴謹有序,不見絲毫混亂。
第二天辰時,我和將士們的隨行女眷便被送上車,連同擄來的金銀財物,連同一些漂亮的齊國女子,一齊往北魏都城進發。留心觀察護送的魏軍,由一位姓侯的魏將率領,不過數百騎兵,千餘步兵,此去一路向北,兩三日後便是魏國盤踞已久的中原地區,料想蕭寶溶絕對不會選擇到魏國腹地再動手,多半一兩日內就會動手。
履薄冰,敢辭朱顏瘦(七)
藉口行走方便,雖然大部分時間我均在車廂之中,我還是在長袍下穿了便於行走的縛褲,俱是暗紋鏤花的黛青色,若在黑夜中行動,絕不起眼。
輕羅、連翹都笑我小題大做,恰好連著兩次遇到損毀了的路橋,車中女眷都被請下來步行,拖曳著的長裾掃在坑窪的路面,狼狽可想而知,反顯得我有先見之明瞭。
她們讚我乖覺之時,我留心看其餘車輛,大多五六人擠於一輛之中,十分逼仄,車輛只尋常;那些被俘的漂亮齊女更是連衣衫都破碎不堪,獨我這輛飾鈿紋花,珠纓翠絡,遠比旁人的精緻華美。我從小見慣了錦繡榮華,本未覺這車怎的特別了,此時一相比較,才覺得這車已是眾多車騎中的翹楚了。
這樣的特殊待遇,到底是管密的安排,還是拓跋軻的授意?
我一時迷茫。
難道拓跋軻當真還打算把我長長久久留在身邊,當個聽話的妃嬪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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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大隊人馬住入一處人煙頗盛的小鎮,鎮上最大的一處宅第被魏軍臨時徵下,作為女眷暫住之處,其餘人馬則紮下營來,零散於附近保護。
我不懂什麼兵法攻守之道,但大致看去,兵馬簇擁於民居附近,總有巷道空隙可循,如果蕭寶溶趁機來襲,利用民居作為隱匿之處,應該有很大機會成功救走我。因此這一夜我幾乎不敢闔眼,唯恐錯過了蕭寶溶的放火訊號。
輕羅等二人就睡在我床下茵席上,聽得我翻來覆去,居然笑話起我:“公主,是不是沒有了皇上陪伴,孤枕難眠了?”
連翹更是一臉景仰道:“奴婢早說了,皇上天姿英偉,公主一定會喜歡!”
我在魏軍日久,漸漸也聽到了一些關於拓跋軻的傳聞。此人從十五歲繼承帝位伊始,便捲入叔父兄弟間的爭權奪勢中,心機深沉,手段狠厲,方才漸漸確立了自己的不二地位。
據說,他本有兄弟九人,除去三名早夭的,其餘都被他或殺害,或流放,唯一倖存者,是他的九皇弟豫王。靖元帝死時,豫王才不過四五個月大,母親也在混亂中喪生,拓跋軻遂將幼弟帶入宮中撫育。總算這豫王性情溫順,又是拓跋軻一手帶大的,僥倖無災無難活了下來。因拓跋軻年過三旬未有子嗣,曾有大臣建議過立豫王為皇太弟,拓跋軻雖未聽從,卻也不曾反駁,便可見得豫王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他對同室宗親薄情寡義,對外人更是狠辣殘忍。在四處征伐重新統一北方的過程中,這個奮身銳矢親自衝殺陷陣的帝王,成了五胡族人中出了名的地獄修羅,滿手血腥。我就不明白這些連翹、輕羅這些魏國子民是怎麼想的,看來不只畏懼他,更對他有著發自內心的深深敬重。
履薄冰,敢辭朱顏瘦(八)
忐忑不安輾轉了一夜,只聽屋外蛩鳴啾啾,夜風細細,梧葉簌簌有聲,倒似住在相山別院時的那種安謐寧和,再感覺不出一絲大戰來臨時的徵兆。
緊張了一夜,第二日白天便精神不濟,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