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落天兒說:“不做蚩尤人就不是你兒子嗎?”煉說是的。落天兒說:“那我不做你兒子了,你把我送回去得了。”煉罵了句娘,說:“你倒真像我,衝這個以後你不用跪著去了,但你如果搗亂,我就會讓你永遠跪在江邊上。”煉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也從沒有覺得給那些石頭磕頭會管什麼屁用。從那以後,每個祭拜的日子,落天兒就自己找塊江邊的石頭躺著,曬春天的太陽,或者去樹林裡獵鳥。後來煉讓他的軍隊在這個季節接受他和族人的檢閱,落天兒就經常混進獵手的隊伍裡站上一會兒,直到他覺得這也像個傻瓜為止。
這年春天暖和得很早,江水也比往年這時候多,樹的葉子換得快,草長得高,花提前開滿了山坡。落天兒在浮橋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守了三天,終於在最後一批過江的女巫們中間看見了霓兒。他幾乎為此窒息過去,幾個月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出門,看上去完全好了,但最重要的是,她那張閃光的臉蛋又在空氣中散播出紫蒿的味道了,這讓落天兒成了真正不可救藥的傻瓜。在等女巫們從江北迴來的那半天時間裡,他在江邊的水坑裡照了十次自己的臉,檢查了一百遍自己的坎肩是不是記錯了釦子,想了一萬次怎麼跟她道歉才顯得自己不那麼愚蠢,剩下的時間他就一直在琢磨她哭起來會是一副什麼表情。但是當女巫們踏上浮橋往回走的時候,這男孩兒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向她吹口哨的那股勇氣了,他就像頭一回來到江邊的熊一樣傷心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大魚裹在一片浪花裡順流走了,她連為他停頓一下,或者朝他這邊看一眼的動作都沒有。這個晚上他在對自己的責備和對明天的幻想中折騰了很久,他難以自拔地分析著她在江邊不朝自己這邊看是不是故意的,他在羊皮紙上分析出了十八種她無視他的理由,最後,每種理由在他的解釋下都變得對他的愛情有利,他這才抱著對天亮的期待睡了一覺。第二天,他被院子裡的一陣喧譁聲叫醒,他推起窗扇,看見自己的牛車進了院子,車上站著笛和他朝思暮想的小女巫,她拿著鞭子,笛正誇她牛車趕得好。落天兒跳下床,找到笛為他縫製的那件最漂亮的獵手坎肩,他在銅鏡前面左照右照,鼓搗了半天,他認為自己完美無瑕了,卻無論如何也沒有膽量踏出這間屋子。他轉來轉去,在門口和窗戶之間不停地折磨著自己。快到中午,他回到了床上,發誓決不為一個道歉讓自己丟人現眼。他正這樣痛恨自己時,笛穿著參加祭奠的白袍子進來了,她在他的屋子裡轉了一圈,開啟了一扇扇緊閉的窗戶,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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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自己關在屋裡做夢了,小花痴,我把她給你接回來了,現在去把你丟的魂兒找回來吧。”
她開了他的所有窗戶,走到門口,臨出去之前,回頭又說:“她每天都在唸叨你,還為你學會了穿衣服、做菜和趕牛車,你最好像個男子漢那樣去看看她,別像個窩囊廢似的把自己憋瘋了。”笛走了出去,最後扔下一句話:“落天兒,重新照照鏡子,你的扣子又系錯啦。”
落天兒躺在那兒還是不動地方,他看著修長高挑像女神一樣俊美的笛,她像雪山上一陣清涼的風似的進來又出去,把他看透,把他吹透,給他力量。現在,他覺得自己中了那個漂亮的蛇妖的巫術,這巫術正讓他遠離身邊所有人,就像一支被射出去的箭矢,他離開一切,卻不知道能不能命中目標,他一直就是為這個感到膽怯。然而,正在他這麼掙扎的時候,霓兒迫不及待地出現在緊靠他床邊的那個視窗,她用她鈴鐺一般清脆甜美的聲音叫醒了他:“落天兒,我回來啦!”——就是這句話決定了這個甜姑娘獵物一般的命運。
兩天後的下午,落天兒和這個燦爛甜美的姑娘趕著牛車翻過了山坡,沿著獵手和砍柴者開闢出來的一條鬆軟的小路七扭八拐地穿越了樹林,他們在煉曾經冥思苦想過時間和黑夜的木房子那兒停了下來。落天兒對這裡很熟悉,因為這裡藏著他和野牛幫搶劫來的所有東西。他和霓兒在這個廢棄的木屋裡認真地清理了他們的財產,霓兒還展示了她這三個月來學到的動手能力,轉眼之間讓這間淒冷的房子變得生機勃勃,然後她們像夫妻一樣交換了脖子上的項鍊。落天兒答應等煉一回來就娶她,而這個姑娘則發誓今後不僅要取代笛照料他的一切,還要做得更多。就這樣,他們爬上了煉曾經用來歇腳的吊床,霓兒在這個像鳥巢和繭一樣晃來晃去的暖窩裡親吻她的小男人,她藉口她學會了穿衣服而把衣裙解開了,她笑眯眯地含著眼淚,抓著落天兒的手撫摸她的身體,她在他耳邊說這就是他拿走後再也不會得到的東西。那會兒落天兒渾身的汗毛靜靜地豎立著,他一言不發,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