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憤怒。在老頭木刻般的臉上;是一種凜冽的嘲笑。一種吃定他的驕奢。為什麼總是如此。自己一定要被別人擺佈於手中。他受夠了。突然的他想要報復這種宿命的安排。
接過老頭遞過的菜刀。耳邊的聲音冰冷而蒼老。現在的你只配用這個。如果你可以殺掉它。你將有屬於你的武器。
看著玉殤。老頭心有蹊蹺。因為往日那個渾身發抖;表情蒼惶的小男孩已然消失。他看不到玉殤臉上的惶恐。那裡現在只是平靜;尚帶一絲微笑。
沒有聲音;只在一瞬;血未濺出。刀快的時候;肉體的痙孿可以讓血在霎那停滯。老頭臉上一恍。玉殤把刀重新遞給了他。有淡淡血腥氣味逐漸彌散。
老頭並沒有預設一個表情。於是他現在的臉上是一種出乎意料。玉殤看著他;他的竭力而為令他以一種勝利的姿態漂亮的展現。雖然他現在的心中驚懼令寬大衣衫下的雙腿在不住的發抖;且已失去說話的功能。可表面依舊沉著。老頭的表情令他有一種新鮮的嘗試。快意的感覺令他著迷。老頭終於點點頭;對玉殤說;跟我來。
玉冥在這邊的窗戶中看到一切。他的心一下像缺了一角。他以為玉殤這次又是在劫難逃。他衝進那個房間。看著地上血泊中的死兔子;是一臉的錯愕。
身後傳來龍清文冷淡的聲音。你一定很吃驚對嗎。其實你已不能再瞭解他。
玉冥沒有回頭;他的臉上是一種嫉恨的表情。他其實不懂掩飾。可是他聽到了一種傷害性語言。終於被挑釁。他強壓怒火;用著不屑的眼神和口氣;如果我不瞭解他;你便更沒有姿格說這種話。你僅僅是個外人。
可我猜對了結果。我知他已經改變。你過往的龐大曾經籠罩了他太長的時間。他現在要逃離你。所以他只有讓自己不再弱小。
玉冥大笑著;是一種冰冷的意味。他突然心悸。發現自己這些天躲避玉殤其實是一個陰謀。他有些不確定的恐懼;令他焦燥而狂亂。在方才的一刻;看到死掉的兔子;他的心跳戛然而止。心底的恐懼像被印證似的吞噬過來。一下便將意識淹沒。支離破碎的軀體;淒冷如夢厴中玉殤的笑容。
他盯著龍清文;有著故作的平靜。一步步趨向他;恨意逐級產生。他扯住龍清文的衣襟。終於怒不可遏。一場爭鬥迫在眉睫。
為了一隻死兔子而打架嗎。你們還真是無聊。難道是稽木涯令你們變得如此囂張而不知自控嗎。藺如煙姍姍來遲;卻恰逢其時。
玉冥的手慢慢鬆開。他絕不會當著一個女人的面;而洩露他對玉殤的感情。龍清文微笑著整理自己的衣衫。始終是一種庸容與大度。他說。我們僅僅是在猜測這隻兔子被誰而殺。
是嗎。看來你們都有自己的正確答案。而且是兩種不同的答案。
沒錯。正是如此。我只是相信;除了這間房子裡的人不會有第二人去做這種事情。龍清文看一眼玉冥。
玉冥迎上他的眼睛說;屋子裡;那時並不只有玉殤一人。
是針尖對麥芒。藺如煙意味深長的一聲哼笑。她迴轉頭說;何必再爭。去問問當事人就知道了。
幾乎同時二人看到了跟在老頭後面;蒼白接近透明的玉殤。
他的手中握一把白色的劍;從劍身至劍柄透著一泓深寒。他看著他們;眼神空遠。提劍式;玉殤的身形與劍合一。落花漸欲迷人眼。黑髮與白色劍光糾纏成一道氤氳煙霧。
玉冥心中不住的寒噤。因為他從未領略;此時揮劍的玉殤與曾經他腦海中的存留;是一種陌生的感受。他一時找不到回憶。是一種失落了寶貝的驚心。心空的令人慾醉。
十九 一色
進入十一月;天氣已是清寒。此季的風日以繼夜;無休無止。
煙花江上;遠遠但見一葉輕舟翩躚而來。上面一童一叟放歌而行;聲音清嘯而嘹遠。那雖是一張孩童的臉卻有著無限和諧的輪廓。純潔的眼睛裡不含一絲雜質;晶亮而剔透。
身旁的老叟看著他;臉上有著寬大平和的笑容。那首所唱的歌;不是情歌卻比情歌動人;不是離別之曲卻有著傷人的旋律。蒼藍天際;碧波鱗鱗;無限的感傷便隨著這*的曲調直衝雲宵;劃破長空;陷入寂寥。
孩子突然停止了歌唱。他蹲下身子;俯在船邊把手蕩入水中;任水波衝擊;或沉或浮。老叟也便停了下來;他問孩子;你怎麼不唱了;你的聲音我很喜歡。
我累了。而且這樣的歌我不願意再唱了。天天都是這首歌;能不能換點新的。孩子始終盯著水中起浮的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