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吧。”林鎮福示意兒子在他左手邊的椅子上坐下。“謝謝你撥冗回來探望我這糟老頭。”
阿忌聞言,唯有苦笑。
“我不是不願回來,”
“我知道,你是不得不回來。”林鎮福故作無所謂地冷冷一笑。“你是怕被冠上不孝子的罪名。”
“爸爸!”阿忌大聲抗議他扭曲自己的一番心意。
“好啦,人也看到,孝道也盡了,你可以走了,過幾個月再回來見我最後一面吧。”林鎮福閉起眼睛,拒自己這唯一的兒子於千里之外。
阿忌倏地起身,怒氣衝衝的立在床邊,瞅著不知該拿他怎麼辦的父親。
他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忍氣吞聲。
“……爸爸。”
“我困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翻了一個身,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沒三秒鐘,他已鼾聲如雷。
阿忌本想告訴他,自己明天還有一場公演,今晚不留在家裡過夜,可,看這情況,他不留下來是不行了,但一留下來,明天想脫身就難上加難了。
“爸。”他捺著性子坐回椅子上,刻意地把嗓門壓低。“我知道你還沒睡,聽我說幾句話好嗎?”
“……”
再忍一忍。“我答應你去見見那個安採妮,但,我不能保證一定會喜歡上她,這點希望先告知你。而今晚……等這兩個星期公演完後,我就搬回來住,陪你和媽,至少……至少在你……至少三個月內,我會乖乖的待在家裡,或者到公司去,好嗎?”
沒有回應。他老爸善用沉默加深他的罪惡感,這招他早就領教過了。搖搖頭,他退出了父親的房間。
媽媽和叔叔在客廳等著跟他道別,他是傳統禮教下的浪蕩子,在家族裡,只要一提起他,無不搖頭嘆息的。
媽媽早看開了,爸爸則用憤怒掩飾他一絲尚存的期望,但結論是他已經中邪了,中了舞蹈和封教授的邪,沒救了,爸爸說。
拿著叔叔給的安採妮的電話,阿忌走在如茵的草坪上,他依稀聽見巴哈的琴聲,是錯覺吧。
剛擺脫雲層的月光分外皎潔,連路燈也黯然失色。望著自己拉長在地面上的投影,突然覺得肩上的負荷無限沉重。
“豹仔。”一個西裝筆挺的人站在一部紅色轎車旁向他招手,是他的表哥張家偉。“果然是你,老天,什麼風把你吹回來的?”
阿忌咧著嘴淺笑。“這麼晚上還來找我爸爸?”他“離家出走”這段時日,多虧有阿偉幫著爸爸打點裡裡外外,否則齊美恐怕沒法發展得那麼順利。阿忌對他是充滿感激的。
“是啊,你爸爸是個工作狂你知道的,人再不舒服,都要等我跟他做完會報之後,才肯休息。他還沒睡吧?”張家偉彈了下他的灰色亞曼尼西裝,順手撫整頂上抹得油光的頭髮。他是標準的雅痞,喜好一切名牌的美食。
阿忌想著剛剛出門時,自己老爸那驚天動地的鼾聲,不覺莞爾。
“應該還沒吧,你快進去。”
“那你呢?”
“我回舞團去。”希望守衛趙伯還沒將大門鎖上,不然他又要翻牆越戶了。
“現在?”張家偉馬上把笑臉一翻,“這就不是我愛說你了,你當這裡是哪兒?旅館嗎?愛來就來,說走就走?你不爽你老子我可以體諒,但你媽呢?她也得罪你啦?”
又一個屁話連篇的。阿忌再三自我告誡,今晚無論如何都不發火。
“我答應我爸爸,公演完之後先搬回來住三個月,所以麻煩你們不要再來干擾我的演出。”他相信,那些到他表演場地找碴的,十成十是阿偉奉他老爸之命派去的。
“三個月之後呢?”
“再說啦。”其實這也正是他煩惱的問題。為人之子總不能詛咒自己的父親,但,萬一他的病情一拖再拖,那自己的舞蹈之路該如何繼續?
“哇靠,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說?再怎麼說……”
饒了我吧上帝!阿忌直覺頭快炸掉了。他幾乎是帶著逃亡的驚恐心情,一路狂奔回位於陽明山上的小套房。
兩個星期的公演還剩兩場,阿忌接到一道意外的電話。
是安採妮打來的,約他一道吃飯。
常言道,女追男隔層紗,他卻對這種行為反感透頂。不去!原想一口回絕了她禮貌備至、輕柔低婉的邀約,但心裡一陣過意不去。
這麼做會不會顯得自己太過小家子氣!況且她到底長啥德行,也令他頗為好奇。
腦筋迅速一轉,他瞎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