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的,寄人籬下,權當是另一個長輩,必須要聽話,不能說錯話,不能忤逆,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蘇苑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卻未料他卻笑嘻嘻地掰下一塊巧克力遞給她,自己也像個大男孩一樣吃得嘴角有些黑漬。
他尊重她,愛護她,平等地對待她,她的世界像是開了另一扇門,裡面繁花盛開,落英繽紛。
他會逗弄她,拿著沾滿泡沫的刮鬍刀嚇她,拿著蘸滿黃酒的筷子讓她小口地舔舔。
於是再沒有缺的東西,衣服,食物都不用再擔心,冰箱裡她喜歡吃的瑪德琳蛋糕,從未斷過,一塊塊小巧玲瓏,貝殼狀,很濃的芝士味道。
漸漸地,需要什麼不再畏畏縮縮地開口,而是很自然地索要,文具,書皮,一塊粉色的蝴蝶橡皮。
有了家的感覺,他像是父親,又像是朋友,蘇苑握著筆慢慢在草稿紙上勾勒一個側臉,高挺的鼻子,優雅的弧度。
喜歡是多麼美好,悸動的事情,沒有想過未來,只要偷偷看他一眼,心裡便是甜蜜。
他有苦惱地時候,有時候會坐在沙發上慢慢抽菸,那神情和父親抽菸的神情很像。
男人,始終是有他的內心世界,他的喜怒哀樂。
只有這時候蘇苑才會微微清醒,感到與他之間的距離,他們隔著一條時間的長河。
為他所做的只不過是很小的事情,煮一杯熱牛奶,將他的水晶菸灰缸擦拭乾淨,將他愛看的商報擱在餐桌上。
她只能儘量減少自身的麻煩,不要給他新增多餘的負擔。
他有不少女人,蘇苑承認她們很美,很優雅,是可以和他匹配的女人,心裡微微自卑的同時卻也有個小火種在跳躍,如果有一個機會,自己不會比她們差。
大膽地承認喜歡他,愛慕他,他沒有接受,只是用最委婉的態度拒絕她。
沒有看輕,沒有自責,更沒有嚴肅地教育她一番,他只是更珍視,因為珍視才會想她離開,回到她父親那裡去。
四年不是個很短,也不是個很長的時間。
一個牙牙學語的幼童可以透過四年變成一個古靈精怪的小搗蛋。
一株小樹苗可以茁壯成長,高聳入雲。
很多人說她漂亮了,身體長開了,有女人的韻味了,也許恬靜的女孩就會有那麼一天,在不知不覺中散發出一種微妙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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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懂得化淡妝,懂得怎麼樣搭配衣服,懂得將指甲塗成嫩粉,她和一般的女孩一樣,都喜歡這樣的東西,但不浮誇,她做的永遠是適合自己,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的。
愛情,她卻不敢幻想,因為有一個人已經住在心裡,不需要再幻想,幻想是存在於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基礎上。
默默地在別的異性中找他的影子,卻都不是,甚至有比他更優秀的男人出現,但卻沒有年少時候的悸動。
在他身上,很多的小缺點都是中趣致,可愛動人。
愛一個人會有盲區,她也不可自拔地陷進去。
也許上天矜憐她,竟然使她又重遇他。
看見他那刻除了不變的愛慕和喜歡之外竟生出了一絲憐惜。
他不幸的婚姻,他滿身的塵味,他生病時一個人孤獨地坐在花園裡把玩著手裡的煙。
所有愛的成分都集中在他身上,一份也不少。
這一次,她不願意放過,她要去爭取,或許矜持,羞怯在四年前遭到的拒絕時候已經消失殆盡,此刻她只是想待在他身邊,繼續愛著他,照顧他。
相愛竟然是這麼美好的事情,這樣感情的濃烈和衝擊比暗戀要洶湧,她幾乎是要融化進他懷裡。
天長地久也許就是看著他掌心的橫紋,兩鬢的細紋一點點深刻。
可世間的天長地久始終是難求的。
他的過去終究是在她心裡著了魔,一根刺,慢慢繞進去,作繭自縛。
一點點剝開,卻像是永遠剝不完,那可怕的事情又傾湧而來,幾乎將她吞滅。
他並不是有什麼苦衷,只是因為貪戀,因為慾望,放縱,墮落自己,歸根到底是骯髒不堪的。
第一次,她終於承認這個事實,他不似想象中那樣完美,強大,他有脆弱,有卑微,有醜陋的一面,她愛的他漸漸模糊,影影幢幢,看不清楚。
沒有祝福,沒有鮮花和芳香,只是一個有些令人心顫的黑洞。
她還是退卻了,緊張地摸著手背上冰涼的鑽戒,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