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棋盤安置在前,顧硯齡與蕭譯默契般地收起笑意,漸漸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當棋局已漸漸分明,顧硯齡知道,自己又一次落了下風。
不過她心中倒沒有不豫,反倒生出幾分興然。
前世因為她的身份,願意與她對弈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為了對弈而來。
太多的諂媚,迎合,奉承,都是或明或暗的使出心思讓著她,自以為聰明,卻不知這樣的棋局即便讓她贏上一輩子,她也覺得厭煩。
她喜歡對弈,但卻討厭用對弈這樣的雅趣去為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服務的人。
顧硯齡看的出來,眼前的蕭譯,棋藝在謝昀之上。
明明不過十四的年紀,可見是天賦使然。
可惜了,這樣的人前世怎麼會落得那般。
顧硯齡不由抬起頭來,眼前的人微微凝思,眉中稍蹙,一雙墨黑的眸子靜靜審著棋局,右手懸在手邊的小棋盒之上,手指間夾著一枚白玉棋子,一動不動,儼然凝在其間,絲毫未察覺對面的人兒那似有若無的目光。
陡然
蕭譯眸中一亮,泛著柳暗花明的光華,隨即棋子輕落,停在了一個絕佳,幾乎是無懈可擊的位置。
顧硯齡被這聲響拉回了神,當看到那枚棋子時,心下的那一抹疑惑越發強烈。
“殿下,似乎與九皇子很要好。”
蕭譯原本因贏了棋局而微揚的唇瓣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九皇叔雖為長輩,但因著只大我幾月,因而說起來”
蕭譯凝眸微微琢磨了一下,隨即淡淡笑道:“倒不如說我們更像是兄弟。”
顧硯齡聞言眉頭不由地一蹙,前世那些事情不由一齊湧上心頭,一些憋了許久的疑惑不知為何此刻都想一股腦問出來,而事實上,她也已然脫口而出。
“為何?”
少女陡然揚起的聲音叫蕭譯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一般,好奇地打量向面前的少女。
顧硯齡這才察覺出自己的沉不住氣,她也不知怎麼了,方才那一刻的氣氛或許太安然和諧了,竟叫她險些忘了顧忌與猜疑。
是她大意了。
察覺到蕭譯打量的目光,顧硯齡心下有些懊惱,只怕對面的人已經在懷疑自己的意圖了。
未想到自己活了那般久,方才竟儼然成了個憋不住的小姑娘。
難道她真的入戲太深,將自己當真看做一個十二歲的姑娘了。
顧硯齡心下不由想要補救回來,收回方才的話,哪知蕭譯卻是微微笑然。
眼前的氛圍是不是說明,她這是有心打聽他的故事,想要去了解他了?
念及此,雖是極力平靜,但蕭譯眸中還是難掩喜意,但他哪裡知道,對面的少女卻是全然曲解誤會了他的打量。
當顧硯齡方要開口,卻是見眼前的少年突然收回了目光,隨即微微側首無聲地看了身邊的檀墨一眼。
檀墨幾乎是對上目光的那一刻便會意了,給醅碧和絳朱使了個眼色,便要帶著院中的人退到遠處去。
醅碧和絳朱向來只聽顧硯齡的,哪裡肯應,自然是一動不動地看向顧硯齡,這倒是叫檀墨著急了。
顧硯齡自然察覺到這微妙的變化,不過一瞬她便明白,眼前的蕭譯是有什麼話要與她說,因而看了蕭譯一眼,隨即微微點頜,醅碧和絳朱這才順從地與檀墨退到遠處,雖能遠遠看見葡萄架下的兩個人相對而坐,卻是再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不過醅碧和絳朱從來不對自己不該知道的事生出好奇心,因而頗為平靜的低下眸,看起來順從而有禮。
而謝家的僕從也都是極為識眼色,自然知道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此刻也自顧自的,絲毫未生出偷聽的心思來。
如此場景看的一旁的檀墨不由微微詫異和歎服,不愧為謝家人,便是十二歲的姑娘家的丫頭,還有這些外院伺候的僕從都這般懂禮,難怪是百年望族。
當檀墨琢磨完,回過頭去,只見藤蔓碧綠的葡萄架下清幽異常,少年丰神俊逸,少女臻首娥眉,默然對坐,遠遠看去和諧安然的就像是一幅畫,這樣的人,即便是走在人群中,也能不由與人區分開來。
檀墨不由心下喟嘆,再沒有比這顧長姑娘更配得上他家殿下的人了。
……
這廂葡萄架下比方才還要寧靜,顧硯齡看了眼眼前的人,不由心下猜測,到底是有何事要與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