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靜靜地拂過夜風,顧硯齡驚訝之下,不由伸出手探上花枝,手方觸到枝頭那一枚開的正好的梨花時,頓然明白了什麼,隨著輕輕的力道,梨花悠悠揚揚地掉落在少女的手心。月光皎潔如流水般傾瀉而下,鋪在少女的手心,映襯的那枚梨花如暖玉雕刻般,泛著瑩潤的光芒。
少女輕輕以拇指與食指捻起那枚花瓣,指尖的觸感之下,分明,這梨花是用素白與蕊黃的素帛做來的,白玉無瑕的花瓣,同色花絲上是點點嫩黃的花心。抬頜間,看著滿目或含苞待放,或半開未開的素帛梨花,花瓣上無意落上雪白的殘雪,形態逼真精巧的竟與真正的梨花無異,盈盈立於飄然的風雪中,讓人不知這枝頭究竟是雪,還是花。
能設計出這一切的人,可見是用心極深了。
恰在這時,方才那戛然而止的琴音漸漸如小澗流水般響起,清靈動聽。
幾乎是同時,點點昏黃而溫暖的燈火漸漸點亮了原本略顯晦暗的夜色。
一盞,兩盞,三盞……
當最後一盞燈被點起時,透過微弱的光芒可看出屏風後空無一人,方才正演的一出《白蛇傳》也了無蹤跡,只一幅幅被懸在枝上的雪白畫軸映入眼中,雖隔得稍遠,但在紛紛揚揚落下的雪絮中,仍舊能看的出,那畫卷上隱隱是少女形態。
趨於好奇之下,顧硯齡微微側眸,向身邊的醅碧示意了下,這才接過了醅碧手中的綢傘,攏了攏斗篷,小心踏著腳下的積雪,一步一步獨自走了出去。
樹林中分外安靜,只清靈的琴聲伴著她踩著積雪的“咯吱咯吱”聲,淡淡的梨花冷香如流雲般浮動在鼻尖,一陣風恰起,竟捲起了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紛繁花瓣,隨著白雪紛紛揚揚而起,打了個旋兒,密密地飄於眼前,沾滿了少女的斗篷。
當真應了那句“亂花漸欲迷人眼”。
而這一刻,近在咫尺的畫卷上,筆下勾勒的場景卻讓少女眸中震然,漸漸變得恍然起來。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歲月。
麗而妖冶的桃花下,落英如此刻般紛繁其間,一身杏花粉裙的少女蹲在桃花樹下,懷中一隻毛色雪白的小獅子狗,似在頷首低語。
畫卷上少女的容貌,神態,即便是那一身杏粉的衣裙,都能讓她一眼辨認出來。唯獨,畫卷上少女的眸中生動而活潑,而她……
顧硯齡手中一緊,唇邊含著幾分難以琢磨的弧度。
原來,她也有這般無憂無慮的時候。
這一幅畫輕輕撩動了她的心絃,彷彿震顫著屢屢餘音,看似平靜的顧硯齡,心下漸漸被打動了。
“那一日於旁人或許很尋常,於我而言,卻是從未忘記。”
伴著流水般的琴聲,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輕響起,顧硯齡沒有回頭,也沒有去尋找,其實這一刻她才發現,遠在閣樓之上,只這一縷琴音早已讓她猜到,原來他也在。
原本在生辰這一日,她總覺得似乎少了什麼,直至看到綺陽她們,她才漸漸覺得有些難以言明的空落。
所以她才會這般閒庭信步,沒有防備之心的尋著琴音走到這兒來。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不知道為何看到那一幕,我會不由地畫了下來,不由地放在那裡,不由地只看一眼,便會將所有的愁緒淡去。”
聽著耳畔的聲音,顧硯齡心中微微一動,像是有一股暖流緩緩注入,讓她原本已堅硬的心,漸漸溫暖柔軟了幾分。
當她眸中微轉,看到旁邊懸著的畫卷中,櫻花繽紛環繞,之間只卻了一步的兩個身影立在崖上,少年一身玄色披風,微微側首,看似淡然,眸中卻分明多了幾分波動,而身後是少女清冷的背影,淡然而疏離地低頜,恍然間將她帶回了那一刻。
蕭譯溫暖而柔和的聲音也再一次緩緩響起。
“第二次見你,在悟真觀的櫻花崖上,你仍舊與兩年前一般,唯獨一雙眸中,清冷了許多,也疏離了許多,雖然知曉你並不情願與我賞櫻,但那時的我不想與初見那般,因為猶豫,又錯失一次。”
少女掩在斗篷下的手微微捏住,神情似乎沒有絲毫地變化,眸中卻是不知何時,漸漸多了幾分什麼。
當看到第三幅中,一張揚厲害的少女杏眸滿含怒意的揚起手中的鞭子,面前的少女卻是神情淡然從容,一抹不卑不亢的凜然氣勢幾乎能夠衝破而出。
原本含著幾分動容的眸中漸漸化開笑意,不得不言,這一幅畫將淮王府的那一幕刻畫的是惟妙惟肖了。
聽著蕭譯溫然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