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微閉著眼睛,周圍的一切他都已經不聽不聞,可是他的精神力卻敏銳地能夠察覺到所有的動靜。他知道米修斯在竭力干擾那些工蟲,抑制它們聽從雌蟲進行攻擊;他也知道那名技術員用極其微薄的精神力在試圖幫助米修斯;甚至他能感覺到每一隻工蟲的躁動。但是更清晰的,是雌蟲的干擾波場,像一張大網一樣籠罩著他,每個網眼上都帶著鋒利的倒鉤。可是安寧卻像一條魚,在網眼裡來回遊動,並且用鋒利的牙齒,有條不紊地咬斷一根根網線。網很大,但是當網線被一根根咬斷的時候,網就只能崩潰。
68 開放式結局
米修斯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雖然有極高的天賦,自己也堅持艱苦的訓練,然而年齡不饒人,與雌蟲長時間的對抗已經讓他的精神力消耗枯竭,現在,他知道自己是在透支已經不多的生命了。
大腦在壓榨著最後一點精神力,每一根血管似乎都在簌簌顫抖,最敏感脆弱的毛細血管甚至開始爆裂。米修斯眼前漸漸泛起一片紅色,耳朵裡嗡嗡作響,甚至掩蓋了那名技術員在耳邊的喊叫。現在,他的意識裡只有一個概念:擾亂工蟲,讓它們不能發起攻擊。至於雌蟲,讓給那個年輕人去對付!
米修斯不知道是不是人在將要崩潰之時最敏感。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兩種能量場的衝撞,一個鋪天蓋地無處不在;一個卻像到處戳刺的刀子,神出鬼沒。他已經聽見了雷克斯管這個年輕人叫安寧,安寧,難道就是機甲製造安家那個被投入死囚監獄的小兒子安寧嗎?
得到生物機甲之後,米修斯對於安寧參加了前線突擊隊的事沒有阻撓。前線突擊隊,其實是前線送死隊,在軍部的計劃裡他們只是炮灰而已,早晚都會死的。只要安寧一死,安家就從此消失了,從此不會有人制造出能夠激發精神力的藥劑,也不會有人制造出能夠將戰爭縮短甚至很快結束的機甲。
米修斯知道安家無辜,但是他一直覺得他們這些僅僅是因為有精神力就被人歧視和防備的人才是最無辜的。和平時期,誰都不喜歡有個能窺探你內心的人,可是戰爭時期,就是這些人又把精神力者拱上了神壇。
米修斯本人曾經經歷過泥潭,現在站在了神壇之上,天與地的差別他了解得最清楚。榮譽、崇敬乃至於優越的待遇都是他想要維持這種地位的一部分原因,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讓精神力者這個團體得到尊重。精神力,這是天賦,是與生俱來不可強求的能力,它不應該像陰溝裡的耗子一樣見不得天日。可是要做到這一點,就不能讓戰爭這麼快結束。
只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跟安家的孩子並肩作戰啊……米修斯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確實是苦的,他覺得自己嘴裡都充滿了微帶腥鹹的苦味,世界由紅色逐漸轉為黑色,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在身周激烈衝撞的兩個能量場中,有一個突然崩潰了……
安寧突然睜開雙眼。在他對面,雌蟲瘋狂地翻滾著,發出破碎的完全無規律的干擾波。整個空間都充斥著劇烈的波動。可是這種波動工蟲已經不能辨識,它們擁擠在一起,胡亂地上下爬動。溫控系統還在運轉,實驗中心的溫度已經降到五度左右,對蟲族來說這種溫度非常不舒服,如果長時間停留在這種溫度之下,要麼休眠,要麼就會流失體內能量。
工蟲們混亂地相互擠著。它們留在這裡就是為了保護雌蟲,為它服務。但是現在,雌蟲的氣味還在,卻沒有了指揮它們的訊號,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完全沒有意義的東西,它們不能理解,甚至不能判斷這訊號到底是不是雌蟲發出來的。
溫度越來越低,工蟲們躊躇著,終於有幾隻掉頭往地面上爬去。無法分辨雌蟲是否還在這裡,本能讓它們最終選擇了離開,去往溫度較高的地面。
安寧覺得全身像被重甲戰車輾過一樣,可是頭腦清晰無比,精神力之充盈讓他自己都有些驚訝。不過他隨即清醒過來,這不是高興的時候!
保安機甲的駕駛艙彈開,技術員淒厲的喊聲立刻傳了出來:“沃羅先生昏過去了,快來救救他!”
安寧衝過去看了一眼。米修斯嘴角流出鮮血,甚至連耳朵和眼睛都在滲血。安寧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沒有辦法了。如果不是在這裡,如果有齊全的醫療裝置,或者還可以挽救,但是現在——
“關好駕駛艙,繼續傳送求援訊號!”拋下這句話,安寧掉頭就跑。雷克斯,雷克斯還在外面,他的呼吸器應該已經沒有供氧物質了!
一到寬敞一點的通道,安寧就放出機甲,從尚未被完全破壞的機甲出入口衝上了地面。仍舊是鋪天蓋地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