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在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上與他合跳一支掌中舞。如今雖然跳不成舞,但與他一同登上最高山峰卻還是可以實現的。雖然這對一個重病之人和一個有著八個月身孕的孕婦來說有些不可思議,但她相信,只要堅持不懈地慢慢爬,總是可以到達山頂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準備了一些必備物品後便動了身。
秀麗山海拔五千仞,不僅是世界第一高山,而且還東臨大海,與狹長的鳳凰島隔海相望。在猶如海濤奔騰,巨浪排空的層疊群山中,它屏立在東海西岸,利劍般直插霄漢。
凌月抱著寶兒,花緬託著大肚子,裴櫻釋和姬凌止輪流揹著康穆寧,他們就這樣不急不躁地,走走歇歇地終於在半個月後成功攀上了山巔。
彼時萬里無雲,微風拂面,山頂上聚著一團朦朧水霧,在落日餘輝的照耀下綻放著奇異的光彩,燦若皇冠。
舉目四眺,有一望無垠的蔚藍大海,有龍走蛇舞的連綿山脈,山光水影,儼然一幅色調莊重卻又雄渾壯麗的水墨畫。
花緬不由感慨道:“站在高山之巔才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你們此刻想到了什麼?”
姬凌止道:“海闊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裴櫻釋接道:“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
花緬看向凌月:“你呢?”
凌月眸子幽深地望著茫茫海水,良久方道:“咬破千山向海陬,百川不悔水東流。”
花緬道:“他們倆的意思我懂,無外就是在吹噓自己站得高看得遠,那阿月是什麼意思呢?”
凌月轉眸看向她,寵溺一笑:“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花緬“哦”了一聲看向康穆寧:“你想到了什麼?”
康穆寧幽幽地道:“此處正好可以看到鳳凰島。我死後,你們就把我葬在這裡,讓我能夠時刻看到你。”
原本成功登臨高山的好心情頓時被滿滿的憂傷取代,花緬一把抱住他,痛哭失聲道:“我求求你不要死!”
康穆寧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指著漫天晚霞道:“你看,晚霞多美。”
花緬不由扭頭看去,只見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形態曼妙的雲朵,在夕陽的輝光中彷彿瞬間綻開的七彩花朵。這一刻,她被這帶著幾許禪境的端嚴景色震撼住,心中突然安寧。
良久,她輕輕啟唇道:“我多想陪你到天涯海角,直到把世間風景都看透,再陪你一起看細水長流。”
“會的,會有人陪你一起看細水長流。往後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都會有人陪著你。”
她已泣不成聲:“可是,世上卻再也沒有了一個叫康穆寧的人。他會叫我‘小緬兒’,他會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將她摟入懷中,緩緩落下淚來。
時間很短,天涯很遠。這一日終於還是到來了。
第三次看完日出以後,康穆寧終於支撐不住,他讓花緬為他吹一曲五年前在東離壽宴上吹的那首曲子。
他的頹靡她早已看在眼中,然而卻無力改變什麼,只能竭盡所能地滿足他的要求。她紅腫著雙眼將碧玉簫置於唇上,舒緩而哀怨的《千年風雅》在指端流瀉而出,如泣如訴,如怨如慕,悽切悲涼,似是看透世事滄桑,又像是在撫今追昔。眼淚便在這悲傷曲調中氾濫成災。
一隻顫抖的手執著一塊素色錦帕溫柔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片刻後似耗盡力氣的枯葉蝶般陡然垂了下去。
帕子隨之掉落,卻又被風吹起,角落中那個用十字繡繡著的“緬”字舒展了開來。
花緬驀地睜大了眼睛,這是五年前在玉雪峰上,她為他縫合傷口時讓他咬在口中的帕子,他偷偷藏起後竟一直帶在身邊。
帕子飄飄蕩蕩地向山下墜去。她想要去追,卻已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在眼前。
轉眸看向輪椅中安詳睡去的康穆寧,花緬探身過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了訣別的最後一吻。
耳邊迴響起一首歌:“風吹雨成花,時間追不上白馬,你年少掌心的夢話,依然緊握著嗎?雲翻湧成夏,眼淚被歲月蒸發,這條路上的你我她,有誰迷路了嗎?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與時間為敵,就算與全世界背離。風吹亮雪花,吹白我們的頭髮,當初說一起闖天下,你們還記得嗎?那一年盛夏,心願許的無限大,我們手拉手也成舟,劃過悲傷河流。你曾說過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現在我想問問你,是否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