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納蘭軒,也不是獵奇圖新鮮想要換換口味,而是此時此刻,封玄奕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納蘭軒,耶律溱的話就是催命的魔咒般時時刻刻在耳邊迴盪,眼前,納蘭軒當初喪子時慘白的臉和痛苦的神色好似凝固般揮散不去。
“落轎──”莫言朗聲,聲音縈繞在永和宮繞樑而不退,不等抬轎攆的宮人把轎攆落定,更不能人壓轎,甚至對迎上來跪地行禮的柳音視而不見。翻身從轎攆的側面一躍而下,一個箭步一馬當先的走進寢殿。
眾宮人不解,皇上這是怎麼了,這麼猴急?只有迎面而來的柳音看清了擦身而過的封玄奕的神情。半行不行的禮僵在一半,怎麼看怎麼尷尬,而當事人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吩咐身邊的宮人不必跟進來侍候了,對莫言使了個眼色,莫言自然明白該如何安置跟隨皇上一路而來的人。
展臂,推門而入,單從步態上來看,沒有絲毫畏懼之意:“微臣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開口,故作壓抑的男中音聽的人一身雞皮疙瘩,彷彿有一隻手有意無意的從在你心口撓一般。依舊恭敬有禮,卻不知為何,總覺得少了幾分在人前的什麼。
封玄奕沒有開口,柳音就這麼跪著,只是沒有旁人的誠惶誠恐,倒是多了幾分身為後妃、身為臣下該有的畏懼,彷彿覺得跪著挺累,不著痕跡的把重音後移,讓臀部抵在後腳跟上,整個人像是坐在腳上一般。
許久不見封玄奕開口,柳音的耐心也被耗盡了,自顧自的起身,當然由頭是為了給封玄奕端茶倒水。茶水跌落杯底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在堪稱死寂的寢殿內格外刺耳:“皇上今天怎麼不去看皇后,倒有興致來微臣這裡坐坐。”
要是放在旁的宮妃上去,管他封玄奕是出於什麼心態,早就先給自己剝乾淨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撲上去再說,哪裡還有人把難得來一次的皇上往外推的?況且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粘酸吃醋。
沒有理會柳音似笑非笑的調侃,封玄奕自始至終眉頭緊鎖,過於凝重的氣壓讓柳音都不得不正色斂神。
柳音,明面上是微分不低的皇上的寵妃,而這個身份不過是個馬虎眼,對彼此都是一個緩衝的留白。在這裡,封玄奕可以以尋歡作樂之名為由,避開監視、完成乾坤的扭轉,而柳音,也是以妃子的位分遮掩他真正的身份──專司暗殺的暗門第一人,暗門門主。
許多陰謀從這裡誕生,許多生命在這裡終止,每當封玄奕來到這裡時,便是行動或者陰謀開始之時,當初的孟氏一家如此,納蘭一家亦是如此,可卻從未像今天這樣愁眉不展,彷彿來此不是為了宣佈一個決定,而是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11鮮幣)第七十七章 動盪 中
第七十七章 動盪 中
憋著滿肚子的疑惑沒有開口,因為一直一言不發的封玄奕先開了口:“你後悔過麼?”
卻不料一開口竟是這種傷春悲秋的感慨,柳音差點一個控制不住笑了出來。
“皇上是知道微臣的底細的,幹我們這一行的,若是有那會子後悔的功夫,怕是連命都丟了吧。”
“你後悔過麼?”沒有搭理柳音這種四兩撥千斤避重就輕的回答方式,更不願探求他迴避和隱瞞的目的,單刀直入,封玄奕只想要一個答案,作為一個絕對不能有情、冷血嗜殺的暗殺者,他是否有過情難自禁,是否也有過後悔。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們很像,所以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許只有他能給。
瞥了封玄奕一眼,不自然的扭過頭去,盯著手裡的茶杯出神,許久,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是。”
所以明知故犯,所以一意孤行,卻還是這麼做了,鬆了一口氣,就像是考試因為錯了一道題而沒有得滿分的孩子,在得知這道題大家都錯了的時候,會突然平衡很多,也不再那麼糾結於是不是離自己所定的目標相差甚遠。
又是良久的靜默,這次連柳音都不願先開口調節氣氛。
“如果──”彷彿在斟酌這句話該怎麼說,封玄奕緊皺的眉頭更甚,在印堂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印記,“朕是說如果,你親手殺了你的親生兒子,你會如何?”
臨了了,若仔細聽,竟可聽出那有些顫抖的尾音。所以封玄奕不願去確認,不願探究更清楚到底是與不是,因為是與不是皆傷害了那個人,而若是是,他怕是連自己都無法面對,所以只是一個假設,只是一個可能,他已然顫顫巍巍。
“不會的,我永遠不會有孩子。”幾乎是條件反射,柳音脫口而出,頓了頓,烏黑的眼睛一轉,看向封玄奕的目光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