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只覺猙獰得很。
院落中心,有一口石井,石井的井臺砌成六角形,上面留著層於了的苔蘚,小小的井口是個黑漆漆的圓洞,覷不著下頭有多深。
墨竹想起有關這井的靈異傳奇,好奇想踱近,猛不然卻被井的另一頭突然直起的人影嚇了一跳。
那是個俏生生的纖弱小姑娘,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藕色斜襟短襖連上藕色灑腳褲,下頭套雙纖巧繡鞋,兩條麻花長辮,雖是一身丫鬟裝扮,但眉是眉,眼是眼,唇齒眉宇間,秀氣得緊。
見著墨竹與方拓儒兩個陌生男人,小丫鬟青白了臉,忙不迭地轉身隱去。
墨竹半天才回過神來,在那姑娘眼底,他見著一抹小兔遭受驚嚇時的神情,讓人心生不忍,好個清靈動人的女子,沒來由,墨竹心頭一陣恍惚。
“方才那住是丫鬟翩翩,”黃老爹笑著扯扯墨竹衣袖,看出他的失神,“這丫頭乖巧,只是怕生得緊,登不了大場面。”
“方少爺!”黃老爹朝石井後方亮著燭火的屋宇伸起請人的手勢,“前頭就是咱們府裡韻花廳了,進來吧,老夫人在候著你。”
第四章
方拓儒主僕進了門,廳堂正上方一名老嫗淺笑盈沉坐在太師椅裡覷著入門的兩人。
雖然院子裡一片荒蕪,古家廳堂上倒是佈置得頗為雅緻清麗,乾爽得宜的傢俬,幾個擱在角落價值不菲的古董花瓶,還有正堂上兩幅墨寶一幅山水畫都是宋朝名家的真跡,整體格局,雖構不上富麗堂皇,卻絕對是足以登上臺面的人家。
眼前老嫗,一身福態,胸前掛著串唸佛,硬實實的髮髻上插珠花步搖金釵,笑容可掬,那神情倒與方拓儒過世不久的祖母有幾分相似,一眼便知是個容易親近的老人家,和方拓儒想像的全然迥異。
就因靈兒撂句“只要過了姥姥那關,我便嫁你!”,讓方拓儒總以為這古家老夫人該是個不易善與之人,心頭忐忑不安,這會兒見著,卻發現全然不是他擔心的那個樣子。
看來靈兒這丫頭還是不改本性,慣愛耍弄他,想起心上人,方拓儒心頭一鬆,亮起了笑。
“古老夫人!”方拓儒揖身施禮,“晚輩方拓儒攜書僮墨竹特來貴府拜會。”
“您別客氣!”古老夫人笑著,“方秀才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方少爺請坐!”黃老爹幫方拓儒及墨竹布座奉茶,這才關上門離去。
古老夫人審視方拓儒片刻,開了口,“咱們也甭客套了,方少爺今日過府就為了靈兒那丫頭?”
“老夫人!”見對方如此開門見山,方拓儒反倒發窘,漲紅臉,“晚輩、晚輩對古小姐心儀已久,只希望……只希望……”
古老夫人覷著方拓儒結結巴巴的模樣反而笑了,“方少爺果真同丫頭口中所述,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實人。”
“老夫人莫怪!”墨竹幫主子出了聲,“咱們少爺自幼聰穎過人,唯有在遇著您家小姐這事兒上拙了言詞。”
“方少爺是個真性情的人,才會在遇著傾心思墓的姑娘時亂了方寸,殷實不是壞事,只不過……”古老夫人想了想,“方少爺對丫頭究竟有兒分認識?在你心底,她是個怎樣的人?”
“靈兒她……”方拓懦想了想,訥訥而語,“古靈精怪!”
墨竹心頭緊了緊,當著人家祖母的面這樣說人孫女,不怕唐突?卻沒想到古老夫人呵呵呵地笑了,還險些笑岔了氣,忙喝口水。
“沒錯!沒錯!看來,你喜歡的是她的真性情,只不過……”
話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陰惻惻的女子哭聲,先是細如蚊蚋,見沒人搭理,愈哭愈響,到最後,倒有點兒像是潑婦哭嚎似地。
那聲音,哭得人心裡發毛,屋裡燭火像是起了迴響,顫了幾顫。
方拓儒尚未作聲,墨竹卻已嚇出一身雞皮疙瘩,那哭聲古怪得緊,倒像是書裡形容的野鬼哭嚎。
在座男子均心底發毛,古老夫人卻平靜如恆,不當回事似的。
“我說蔣家婆娘,”老夫人出了聲,個兒不大,她聲音倒是宏亮。瞧模樣,該是隔道門在同院子裡哭泣的女子說話,“你這是在做什麼?明知家裡有客來,這不是擺明了捂亂嗎?”
“怨不得我廠女子聲音由陰惻轉為淒厲,”我不服呀!何以我得整日陷在這裡頭飲著爛泥,而翩翩那鬼丫頭竟可以悠哉悠哉在上頭快活?“
“翩翩乖巧懂事。幫了咱們不少忙,可你……”古老夫人哼了聲,“一肚子怨火,到了上頭還不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