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李保正一面勸,一面伸手拽起爹爹那早已麻木僵直的蒼老軀體。
“唉,孩子們死得慘,下地時候,別說棺材,連衣服都沒件囫圇的,黃泉底下冷,黃泉底下冷啊!”
老李裁縫似乎還不想就走,卻終於拗不過兒子的力氣,被小李保正拽著胳膊,一步一說,一步一回頭地向村口蹭去。
“站住!”
兩騎胡馬從田壟上疾馳而來,攔住父子倆的去路,兩個年紀輕輕的胡卒坐在馬背上,暖洋洋的羊皮帽子兩邊,四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下巴邊不停地蕩著:
“你就是老李裁縫?”
老李裁縫立住腳跟,使勁挺了挺腰板,不吭聲。
“老不死的,你……”
一個更年輕些的胡卒不耐煩了,惡狠狠地舉起馬鞭來。
“軍爺,軍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爹爹耳背,多擔待,多擔待。”
年紀稍長的胡卒白了小李保正一眼:
“也罷,大爺們大人大量,也犯不著和你們這些一錢漢計較,你聽著,大汗大點兵,軍服短少,百戶老爺抬舉,親點你老李頭為大汗當差,怎麼樣,只要按期足額交差,稅額全免,乾的好了,還另有賞賜呢!”
小李轉過臉,緊張地看著爹爹。老李裁縫仰頭看著馬上兩個胡卒,仍是一聲不吭。
年輕胡卒啐道:
“磨蹭什麼,沒聽見麼?還不快收拾收拾,跟大爺進城領羊皮去!”
老李裁縫忽地開口了,聲音很輕,也很平靜:
“小老兒手指殘廢,這差事麼,卻是幹不得了。”
兩個胡卒輕蔑地一笑:
“嘿,老東西,當我們是三歲小兒麼?你老李頭名頭在外,手指頭有幾根好使,我家百戶老爺會不知道?”
老李裁縫左臂一翻,手裡已多了把剪刀,雪天微弱的光線裡,刀刃閃著幽幽的藍光,雪花不住飄過,卻沾不到刃口半點,偶爾沾上,也是瞬即如散珠搬無聲滑落。